缓了许久，沐千尘才堪堪在谈袂的搀扶下，直起身子。
“殿下，该起火了。”
沐千尘茫然抬眸，看向眼前的巨大的稻草坑，又看了一眼坑边站着的人，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西珑残害我东凛子民，是谁动的手？”
谈袂心中一喜，面色冷硬地接过话，“是西珑士兵，和他们那些当官的。”
“我们痛恨他们，是因为，他们做了不人道的事情，但是这些人，”沐千尘的目光扫过去，“他们现在，和那些东凛无辜受害的百姓，何其相似？”
“若我们现在将他们活埋，这种行径，与那些西珑人又有何区别？”
周遭的士兵眸中虽有触动，却还是不服气。
“难道我们东凛子民就白白送死了吗？”
“就是……”
“他们是命，我们东凛枉死的人，也都是无辜的……”
周围人声嘈杂。
沐千尘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我们和那些残暴的西珑人不一样，这些人是无辜的，我们不会杀。”
“但，我们可以杀那些犯罪的，杀那些不无辜的犯人！”
沐千尘看了谈袂一眼，后者立刻出声，“走，跟我去天牢抓犯人！”
“罪行滔天的，任由你们鞭笞，发泄心中仇恨愤怒，今日，本宫庇护你们。”
“是。”
谈袂再次抬眸看了一眼。
他已经拿不准，眼前的沐千尘，究竟是失忆后冷血的那个，还是有记忆恢复正常的那个。
沐千尘看向那些无辜的西珑百姓，此刻，他们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些惴惴不安。
“送他们回去，不得伤害他们，若有愤怒怨恨，就去找罪大恶极的死刑犯，如有造假作乱者，军法处置。”
安排完一切，沐千尘艰难却坚定地朝着城外走去。
到了无人之境，沐千尘将随身的画像拿了出来，眸中带着些许坚定。
“现在的我，不喜欢你，可你放心，我会坚定地在你身边，守护你和孩子。”
从前的记忆浮现，虽然只是方才那一瞬间，便在疼痛中再次化为泡影。
却唤醒了一些他本有的良知，以及对天下苍生的宽仁博爱。
此事一经传扬，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西珑军暴虐，东凛军却仁慈。
便是西珑百姓，心中也开始朝东凛倾斜。
毕竟，他们的主君，可不把他们的命当一回事。
黑夜里，凌暮歌挺着肚子，小心翼翼起身，绕过了清漪往外走去。
到了无人之境，凌暮歌轻轻开口，“阿晋。”
白晋的身影出现在凌暮歌身后。
“小姐。”
“柳疏桐和渺露在哪里，都查看好了吗？”恢复记忆后，闲来无事，她便将近来发生的事情都捋了捋。
这才发现有一丝不寻常。
“渺露公主在桃山中，九皇子正在照顾她；柳疏桐被关在城主府的地牢里，殿下派了清亭阁的人轮流值守。”
凌暮歌微微颔首，“宁语蝶还是没有下落吗？”
“属下无能，即便是顺着柳疏桐的轨迹寻找，也没有找到。”
凌暮歌闪烁着神色。
宁家父母兄弟，对她都是真心的好。宁语蝶没死，她理应将人找回去。
第二日，谈袂匆匆过来，在沐千尘耳边低语几句，又呈上一封信。
看了信件，沐千尘想到了那封信上交代的。
“不死，只伤，会有影响吗？”沐千尘看向谈袂。
“晏先生说，伤势若太重，同样有影响。但您曾经有吩咐，不能让夫人知晓内情。”
紧蹙着眉头，沐千尘迟疑片刻，心脏有些钝疼，“她，很聪明是不是？”
谈袂头如捣蒜。
沐千尘叹息一声，似是认命般点点头，“让士兵们原地休息，我们现在回去。”
凌暮歌聪明，那么找人伪装自己，就会被识破，他必须亲自回去。
宁语蝶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并不想去找，若是宁语蝶死了，凌暮歌将会是宁、徐两家捧在手心的人，对于统一更有帮助。
但心脏总是适时地疼痛，让他不得不屈服。
看了大夫，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只能将此归结为：蛊毒发作。
金淮城，地牢。
门在白日里打开，猛然出现的一丝光亮，让柳疏桐不适应地闭了闭双眸。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在牢门外驻足，缓缓坐下。
看清此人面貌，柳疏桐的瞳孔骤缩：她、她怎么在这里？
目光落在凌暮歌隆起的腹部，柳疏桐先是疑惑，随后划过一丝了然，眸中出现一丝冷意，“想不到，你的医术竟如此精湛，将我们都瞒在了鼓里。”
“可惜我这蛊不中用，居然没将你的孩子吞掉。”
凌暮歌似笑非笑，“托你的福，我日后不一定还能有孩子。”
“这个，可能是我唯一的孩子。”
闻言，柳疏桐的内心，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
凌暮歌置若罔闻，低头抚摸的小腹。
“我有一点很奇怪，明明，只要将你我的脸交换，就可以永远避免我和千尘相认，为什么还要大费周折，找一个别的女子进行设计？”
闻言，柳疏桐阴鸷的眸中迸裂出激烈的仇恨，看向凌暮歌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你到底哪里好，居然让他们两个都对你魂牵梦绕，连脸都容不得有一丝损伤？”
听罢，凌暮歌已经知道了答案，低头垂下眼帘。
“凌暮歌，能从他身边逃掉，你真是好本事。”
“只是，你知不知道，南宫柝若是疯起来，比千尘还要疯狂？”
“届时，只怕十个青山，也抵挡不住死人的鲜血！听说你爱百姓，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四处尸横遍野了。”柳疏桐幽幽开口，漫不经心看着她。
凌暮歌的瞳孔微微收缩。
南宫柝是个疯子，她一直都知道。
可目前为止，他还没做出疯狂的举动。
“疏桐，其实，我一直很想和你做朋友。”凌暮歌缓和了语气，“你我都是聪明人，为什么，一定要闹到这种地步？”
“你若是把千尘让给我，我就和你做朋友，怎么样？”柳疏桐根本不吃这套，眼中带着肆无忌惮的挑衅。
“好。”
深思熟虑后，凌暮歌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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