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幼时（五）

赵絮离开上京后，便去了云竹书院。

因为人长得文秀婉约，说话也令人如沐春风，不论男女，都喜欢和她做朋友。

夫子也喜欢她，沉静内敛，却并不怯弱。

再者，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平南王府的义女，是温墨泽唯一叫姐姐的人。

虽然平南王府多了一位姜侧妃，还有孩子，但世子是陛下亲自宣旨，永不更换。

控制了赵絮，便控制了平南王府。

回京的路上，她意外遇见了一名风度翩翩的男子。

她也到了可以订婚的年纪，只是和这人相处数次，才后知后觉，这人原是当朝二皇子。

但人已经带到赵府，再无转圜余地。

温墨泽得知此事，气冲冲约见了她。

“姐姐，你一定要嫁给二皇子吗？”

“我同他遇见之时，并不知他是皇子，如今知晓，即便我不喜欢他，也不可能同皇家退婚。”

“如果你不想嫁给他，我可以帮你，我和千尘现在……”温墨泽想说什么，却还是止住了，“我们可以帮你。”

当初他车轮的事情，就是二皇子暗中动的手，只凭这一点，他就不可能同意姐姐嫁过去。

“我想嫁给他。”

“姐姐，你说……什么？”温墨泽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墨泽，我说，我想嫁给他。”哪怕他是皇子。

她的心，已经给了过去。

温墨泽突然大笑起来。

“墨泽，你怎么了？”

“姐姐，你可知，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就想嫁给他？”

赵絮向来柔和的面庞，有一丝坚定，“无论他是什么人，我都愿意嫁给他。”

温墨泽有些受伤，但眼中还是有一丝希冀，“当初，你答应过我，说不会抛弃我，都是作假的吗？”

她一旦嫁给沐宸熙，便是同自己，站到了对立面。

赵絮心中叹息，但她如今没有回头路，父亲也早就准备站在二皇子这边，她不能违抗。

见她半晌没有回答，温墨泽眸中神色一寸寸冷了下来，最后化作漠然，“我明白了，日后绝不会再打扰赵小姐半分。”

他怕踏进二皇子的宫殿，就会忍不住，把那个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人乱拳打死。

……

自此以后，温墨泽说到做到，整日只带着沐千尘四处画美人图，个人与赵府直接断掉距离。

虽然姜侧妃还维持联系，却与他无关。

赵絮虽然难过，却没有法子。以温墨泽的能力，又如何能与天家作对？

……

这日，赵絮回了书院，按照惯例去藏书阁查阅资料，阁外却传来一阵哄堂大笑的声音。

“你对四书五经根本一窍不通，看这些书也是浪费，还来什么藏书阁啊？”

“就是，你不如把书给我们看，说不定我们还能拿去得夫子几句夸奖，比赛也能得奖，届时还能分一点奖励给你呢。”

“你父亲就是莽夫一个，难道还想他生出来的女儿有什么天赋吗？”

“你就是把脑袋想破，也听不懂课，还不如早点回家去，在家里绣花吧？”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莽夫会绣花吗？”

“哈哈哈……”

……

听见这些刻薄的字眼，赵絮忍不住蹙眉，合上书走了出去。

然而，他们的动作并不止言语侮辱。

被讥讽的还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女童，他们仗着自己是十几岁的大孩子，一边说话，还将旁边种着莲花的水往女童头上淋。

大冬天的，袄子一旦打湿，便整日整日都是凉的，定然会受凉发热。

女童想要抵抗，可她力气没这些人大，身高也差这些人一大截，反抗根本起不了作用。

“你们在干什么？”赵絮呵斥着上前。

她是连这所书院的院长都很喜欢的人物，是永远不会做错事的好学生，因此这些人哪怕打得过她，也不敢和她作对，听了这话，都赶紧跑了。

将自己的狐裘披在女童身上，便带着她去自己屋子，又命丫鬟生了炉子，为女童换了干净热和的衣裳。

“你这样受他们欺负多久了？有和院长夫子他们说吗？”

女童点头，旋即又摇头。

“他们在夫子跟前，都是表现乖巧的学生，夫子……也很喜欢他们，我的课业不好，学这些总是比别人慢，夫子根本……不相信他们会欺负我。”

“我来了三个月，他们都是这样欺负我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们……刚刚在说你什么，我依稀听见，他们还提到你父亲……”

“顾、顾羽笙，来自上京。”女童尽力擦干眼泪，不让自己像个懦弱的人。

爹爹告诉她，不能哭。

“家父是三公之一太保，但他是三人中唯一没有考取进士，只凭借武力升任上去，我学得慢也没有天赋，所以……他们才会嘲笑我。”

原来是顾太保的女儿。

“我姓赵，也来自上京，这样，以后你就同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学习，回京也结伴回去。”赵絮想过将此事告知院长，但院长即便能管一时，却管不了一世。

顾羽笙重重点头，“谢谢赵姐姐。”

这样后，顾羽笙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只是没多久，赵絮又发现了不对劲，顾羽笙生病了。

明明快开春了，顾羽笙也没有被淋湿衣裳。

带着疑问，等两人用过饭分别后，她亲自去了顾羽笙住的房间。

属于顾羽笙的床榻，几乎湿透了，甚至因为没有太阳能够晒干，棉花一扯便散，散发着些许酸味。

顾羽笙正要在这样的床榻坐下。

见到赵絮，顾羽笙有些无措，“赵姐姐，我……”

“你起来！”赵絮快步走近。

顾羽笙立刻站了起来，双手在跟前搅动，“赵姐姐，我不是不爱干净……”

赵絮忍不住叹息一声，扫视了周围一眼。

但凡有些眼色的，都低下头去。

却还是有两个没眼色的看了过来，“赵小姐，她总是不爱干净，棉絮被她打湿了，还不拿出去晾一下。”

“就是，赵小姐，你还是别和她一起走了，她的衣服都发臭了。”

“赵姐姐……”顾羽笙害怕她抛弃自己，可是刚伸出手去，又担心她嫌弃自己，便又收了回去。

赵絮一把握住她的手，淡淡开口，“我自认不是喜欢告状的人。”

虽然还是很温柔，却已经有些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