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阿陆求亲

“相传古时候，茫茫的西域戈壁，本是一个绿洲仙境，山高水美，物阜民丰。绿洲的中心，是一片广阔的圣湖，那是神灵镇守在人间的水牢。而圣湖底下封印着一条黑龙，通体漆黑，眼如血玉，一呼一吸间，就能抽走大片生灵之气。”

“竟有这么可怕的龙！”暖青躺在阿治的臂弯中，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讲故事。

阿治蹭蹭怀中人的发丝，又往自己怀中搂了搂。“有一年，人间出现了十个太阳。”

“十个太阳？这个我知道，是后羿射日的故事。”

“对，就是这个故事。十个太阳带来的威势，如毁天灭地一般。生灵涂炭的同时，也蒸发掉了大半的圣湖之水。湖底的黑龙蠢蠢欲动，封印破不掉，却散出了阵阵死气，瞬间抽干了方圆数万里的绿洲生机。

万物湮灭，枯萎凋零，化作了漫天彻地的沙尘，这才有了这片无论如何，都长不出植被的荒芜戈壁。”

“那你们呢？你们的民族为何还生活在这里？”

“据说，西域民众是神灵遗民。原本世世代代守护着那片圣湖，但是绿洲剧变后，就只剩下了外围的各系分支。千万年来，没有人敢靠近大漠深处的核心地带。因为走不到半路，就会死在途中。”

暖青不禁伸出手指，划过阿治高挺的鼻梁。这深邃的五官，暗金色的瞳孔，要说是神灵遗民，她也能相信。

“那死气，是个什么模样？”她突然回味过来，心中隐隐有些发紧。

“死气，是一种邪恶的黑色魔气。因为那条黑龙，来自魔界。”

果真是那个东西？暖青激动地坐起身来盯着阿治。但看见他突然笑得怪异，才想起自己未着寸缕，吓得赶紧贴回他的怀中。

“你想问晴江的那条黑线，对吗？”阿治笑着搂紧怀中受了惊的小猫。

“嗯……”

“人间界，本就是六界之中，最微末的存在。既存在，便有因果。这里的天地之力，对其他界域之人的压制巨大。因果之力，也尤为沉重。因此，自古以来，我们只听说过无数的神魔鬼怪，却没见过一星半点。

那条黑龙来自魔界，被镇压在人间界，也是六界最好的选择。那般强大的邪恶之力，连神魔至尊都奈何不了它，自然有无数的邪恶之徒，奉它为主，千方百计想要放它出来。

而那些想要进来解救黑龙，又不敢承受因果的邪恶魔族，便想方设法通过人间最幽暗的地方，将魔气渗入，收集生气，操纵人心，以图解救其主。”

暖青眉心紧皱，身子不自觉地轻轻发颤。因为晴江的黑线存在，所以，阿治讲的不是故事，而是事实的。这种骇人之事，让身处其中的她，不得不怕。

“二十多年前，南方发生过一场海啸，还引发过一场诡异的疫病。”暖青想起了太医博士讲的那件事。原来，这才是因。

“没错，那是来自海底幽暗深处的魔气。”

“听闻，有一人手持仙家之物，化解了那场疫病。后来，那人来了这里！”暖青抬头，与阿治四目相望，眼中尽是探求。

“这都被你听说了，我家青儿果真是冰雪聪明！”阿治笑弯了眉眼。

暖青见他不答话，似乎想要糊弄自己，心中一急，张开小嘴，一口银牙便咬上了阿治的肩头肉。

“嘶……青儿饶命，我说，我说！”见她松嘴，阿治可怜兮兮地耸耸肩，装模作样地表现出很疼的样子。

“这件事，对我和晴江很重要，你好好说。”暖青还是有些心疼的，指腹轻轻揉着他肩上的牙印。

“哎！自家媳妇心中，最重要的人竟不是我。”他欠欠地念叨着。眼看青儿又要露出一口虎牙，赶忙举手投降。

“那人确实来了这里，还在这里灭了一个国度，又创了一个国度。那人，就是我父王。”阿治扁扁嘴，一脸无奈。

暖青又惊着了！那双美目睁得圆圆，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人。

“那能镇压魔气的仙家之物，在你手中？”

“自然在我手中，否则，你以为我为何会知道这些？”

暖青沉默了，她想转身背对阿治，却又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背，只能蜷缩身子，避开他的注视。

她后悔了，她应当无论如何都去换回晴江的。只要她在阿治身边，成为他的王后，此生就再也不会有生命之忧。可是，自己如今与他……泪水汹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青儿？”阿治猜到了她问那东西的原因，却没料到她的悔意。她与晴江之间的姐妹之情，比他料想得更深。

“陛下，宫宴的时辰快到了，请陛下与王后起身吧。”殿外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知道了，稍后让人进来收拾。”阿治起身，扯过里衣里裤穿上。在一片昏暗中，点起了一根新的红烛。烛光摇曳，榻上的美人却不看他。

阿治心中难受，却装作若无其事，只是和被抱起暖青，将她放坐在妆台前。微弱的烛光，在镜中只照出了他们的侧脸。两人如同神仙美眷，分明这样般配。

“青儿，面对现实，面对我。我们会有办法，让晴江平安无事的。”阿治半跪在暖青身后，紧紧搂着她的腰身。他的脸，那样小心翼翼地贴在暖青身后。

锦被滑落，她那道狭长如蜈蚣般狰狞的伤疤，跳跃在阿治眼前，瞬间惊地他瞳孔猛缩！

“阿治，为我穿衣，好么？礼裙太重了，我不喜欢。”暖青转过身，将自己身后呆楞的人，拥入怀里。这样的我，你可还要？

回答她的，却是阿治深深的拥吻。

夜幕降临，繁星拜月。王宫正殿——须弥殿中，欢声笑语，载歌载舞。满大殿的朝臣与家眷，皆在恭贺他们的王与王后。

通体由无瑕白玉打造的“九龙拥主王座”上，阿治牵着暖青的手，并肩而坐。两人都穿着一身精致而轻便的白色锦缎礼服，笑容洋溢。这对神仙眷侣，摆在眼前，实在是赏心悦目。

此时，殿侧进入了一男一女，两人直接跪在了王前。

男子，是国王的近侍，当朝大都督的嫡长子阿陆。女子嘛，一众朝臣却是不认得。只见她一头褐色卷发，眼眸湛蓝，面容娇美，分明就是西域之人。

“主上，阿陆冒昧，借此盛景向王后求娶暖意，还望成全！”阿陆俯身下拜，行了大礼。

暖青看着满面通红的暖意，有些惊讶，这么快？

“阿陆，我的妹妹，你要凭什么娶她？”她站起身，优雅淡定地步步走到暖意身前，将她扶起，拉到身边。

满朝哗然，这女子，竟是王后的妹妹！

“这才来的第二日，你就先不见了一日，该不会和他……”两姐妹背对众人，凑在一处咬着耳朵。

“你别胡说！明明是你自己逍遥快活去了，丢下我一个人，他才找到的我！”暖意炸毛。

“啧啧啧，这话说的，我去逍遥快活，原来你也想去！”暖青边笑边乌着眼睛看她。

“你再胡说，我可要翻脸了！”

“行行行，咱还是要脸的！如今，他都拉着你求上门了，你是嫁，还是不嫁？”

“我……嫁……”暖意的声音小得似蚊子叫一般。

“陛下！王后！”后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冲出了个头发花白的朝臣。扑通一声，跪在阿陆身边，也是大礼一拜，方才起身开口。

“陛下！王后！犬子百里陆，虽身无长处，但却有一片赤子之心。此子不孝，从未与家人说过有心悦之人。故而，老臣不曾为他准备什么。如今，他既然带着王后之妹，求到了王前，那老臣一家，定是责无旁贷，为他依靠。求王后成全！”

这人随即又要下拜，一只手却如一把硕大的蒲扇，“啪”的一声，重重扇在了阿陆的后脑勺上，两人瞬间深深跪伏。

两姐妹看着眼前这出，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再细细打量着这个朝臣，这人竟是中原人，难怪生得阿陆也是中原人模样。

“这位，是我鄯善朝大都督百里韬，乃国之肱骨，社稷重臣。”阿治走到暖青身边，旁若无人地牵过她的手。

暖青瞪了他一眼，直接抽回小手。哼，不正经的国君，大庭广众的，竟没羞没臊，粘人的紧！阿治顿时一副委屈之色，暖青却不再理他。

“两位请起吧，阿陆既然有这样体贴的家人，我也放心将妹妹交予你们。”暖青牵过暖意的手，看着她羞红的脸，真想再逗她几句。“但是，我家中父母在堂，妹妹出嫁，必须父母点头，三书六礼，缺一不可。”

百里韬与阿陆相视一眼，皆是激动之色。王后这是答应了！

“百里家，谢吾王，王后成全！”

“百里韬、百里陆听令！朕命你百里家，在半个月内备齐聘礼，择黄道吉日，亲自带着独孤暖意，归返大隋赵国公府，上门求亲。若求亲不成，就都别回来了！做个入赘女婿，也不错。”阿治说着说着，又没了正形，还毫不遮掩地嘿嘿直笑。

这一笑，可不得了，竟直接引发了哄堂大笑，个个笑到直不起腰。

暖青与暖意也是捂着嘴笑个不停，这里每一个人，都让她们觉得很舒服，很自然，着实让人难以置信。自古只听过阴谋诡谲的各代朝堂，眼下，竟还有这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