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抻筋拔骨

陆远躺在一张草垫子上，双肩被大师哥廖继光死死地按住，双臂也被另外两个师哥按住，他的右腿被师叔邹志毅压得不能动弹，左腿则被师父白全福扛在肩膀上一点点地往下压。当这条腿距离陆远的鼻子还有半条小臂那么远的时候，陆远已经疼得浑身大汗淋漓，双手死死攥住了身下的草垫子。

“小远，忍不住就说，你都快十九了，抻筋抻到这程度已经不容易了，你要实在忍不住，那就算了吧。”

白全福的话是这样说的，但陆远听得出来，师父还是希望他能再忍忍，再坚持一下。

“师父，我能忍住，您来吧。”

“那我可就下手了啊。”白全福说。

“师哥，悠着点儿吧。”邹志毅有点担心地劝道。

白全福看着汗出如浆的陆远，心里也是心疼，可这抻筋拔骨要是半途而废了，想重新来就不可能了。而且从白全福的本心里是特别希望陆远能熬过来的，只要陆远能熬过抻筋拔骨这关，别说他才十九岁，就算二十了，白全福也有本事把陆远教成一个高手。

最重要的是，凭着这么多年的经验，白全福觉得陆远行。虽然快十九了，但骨骼筋腱的弹性和韧性非常好，这应该是得益于陆远平时经常运动。更让白全福惊喜的是，陆远的耐受力出奇的好。想想看，没有这个好身板儿，没有这么强的耐受力，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能干得了装卸工那么重的活嘛。所以，白全福觉得自己和陆远都应该拼一把。

“小远，咬牙挺住，咱爷俩一块拼一把。成了，师父把压箱底儿的绝活儿都传给你。不成，师父养你一辈子。行不？”

“行！师父，我行！”

白全福点了点头，突然发力猛地往下一压。一阵剧痛袭来，陆远顿觉双眼发黑，意识模糊，左腿好像失去了知觉一般，但也就是在这时候，陆远似乎听到关节处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声音，喀。

“有门儿！”邹志毅喊了一声。

“换腿！”

白全福和邹志毅瞬间换了位置，陆远的左腿被邹志毅死死压住，右腿被白全福扛在肩上。

“小远，忍住喽，就这一下了！”

喀。剧痛之后，陆远再次听到了这个声音。这一次的疼痛差点让陆远窒息，直到他的腿被放下时，才算恢复了呼吸功能。可就在这时，廖继光和那两个师哥大喝一声同时用力将陆远从草垫子上扶了起来。

“小远，趁着筋刚抻开，赶紧溜腿。哥刚才教过你的，抬头挺胸收腹，俩胳膊左右伸平，俩腿勾着脚尖儿踢自己的脑门儿。快！”

此时的陆远只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腿了，于是就对廖继光说：“大师哥，我腿上没感觉。”

“没感觉就对了，溜完腿就有感觉了。赶紧的，别怕，师哥护着你呢，摔不着的。大罪都受了，这时候可千万别泄气。”

陆远一咬牙按照廖继光的说法，勾起脚尖就踢。

嘣，陆远的脑门上挨了一下，顿时觉得有点蒙。

“换腿，别停。”

嘣，脑门上又挨了一下。

“师哥你打我脑门儿干啥？”

“我没打你脑门儿啊。啥，你说啥？”

此时，陆远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底一直冲到头顶，双腿的知觉瞬间恢复。还是疼，但却是可以忍受的疼。师父和师哥说得没错，溜腿之后两条腿的知觉就恢复了，于是陆远继续溜起腿来。

嘣嘣。脑门儿上接连被什么撞击到，陆远喊道：“师哥，你别打我脑门儿。”

“哈哈哈。成啦，师父，小远的抻筋拔骨成了，他现在可以踢到自己脑门儿了。”

“好！”

廖继光的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片喝彩声。撞在陆远脑门上的不是别的，是他自己的脚尖儿。幸好之前换上了撂跤专用的双脸鞋，不然这脑门儿早就被他自己给踢破了。

“小远，绕着场子溜，啥时候让停你再停。你个傻小子，往偏里踢。知道踢到脑门儿了，还踢得那么正干啥？你个傻小子。”

白全福的嗔怪引来一片笑声，这些弟子们都知道白全福的脾气，这时候说陆远傻，可不是真的怪他傻，而是带着宠爱的意思在里面的，这就跟父母哄孩子时喊的臭宝儿是一个意思。就冲这点，这些弟子们心里就明白了这个小师弟，在师父白全福心中的分量绝对不轻。而这时候的陆远却没空想那么多，现在双腿轻飘飘的感觉令陆远很是着迷，而那些疼痛也早已经褪去，剩下的感觉只有两个字，舒坦。

“志毅，我这关门弟子咋样？”

白全福问邹志毅，那表情是说不出的得意，就差直接说你快夸我，快夸夸我呀。

邹志毅自然知道师哥的心思，笑着说道：“师哥，您捡到宝了，我这羡慕得要死。”

“哈哈哈，有啥好羡慕的，这徒弟算咱俩的。”

“这可是您说的啊，不带反悔的。”

“你师哥我啥时候反悔过，帮我拿着褂子。”

白全福脱了褂子甩给邹志毅，随后迈步走向场子中央。

“小远，到师父这来。”

“嚯，师哥您这是要把压箱底儿的玩意儿传给小远啊。悠着点嘿，没人跟您抢徒弟。”

“哈哈哈，我乐意，你管着吗。”

白全福手把手地教导陆远，那些弟子们也都跟在旁边一招一式地跟着学起来，仿佛又回到当初跟师父学撂跤的时光里。陆远毕竟学撂跤晚了，要想尽快赶上师哥们，最快的办法就是实战，也就是不停地跟师哥们对练，和陆远对练的主要搭手就是大师哥廖继光。这哥俩别看岁数差了将近十岁，可都是人高马大，力量和敏捷比较均衡的那类人，按照撂跤的行话就是份儿大，意思是同一个重量级的对手。看这哥俩撂跤，就跟看老虎和棕熊打架一样过瘾。身为师父的白全福对自己的开山弟子和关门弟子的对练更是悉心指导，看着哥俩一边对练一边切磋的样子，白全福的心里，就跟三伏天儿喝了碗冰镇酸梅汤一样爽得不行。

直到晚上九点半，众人才纷纷散去。白全福喊住了廖继光和几个让他上心的徒弟，再加上邹志毅，爷儿几个说说笑笑地回了全来涮。

陆远现在的感觉就俩字，轻快。感觉那么高的墙头，只需助跑几步就能一下蹿上去。当然，在师父师叔面前还是不要调皮的好，于是他就规规矩矩跟在师父和师叔身后，手里恭恭敬敬捧着师父的褂子。

全来涮门口，燕姐、晓辉、小月、赵德顺、李宏伟都站在街灯的光影里翘首期盼。当燕姐看到在寒风中光着膀子，谈笑风生的白全福，又看到捧着褂子紧紧跟在白全福身后的陆远时，燕姐喜得拍着巴掌说：“成了，小远成了！”

“那肯定是成了呀，有你爸在，不成他也得成。”白全福得意地说道。

“成，您一出马，啥都能成。水烧好了，都赶紧洗洗去，洗完咱就开饭。”

“得嘞。”

众弟子纷纷跟燕姐打招呼，陆远发现除了廖继光叫燕姐的名字之外，其余的师哥们都尊称一声燕姐。看来即使在白全福的弟子中，能比燕姐厉害的人也是不多的。

晓辉来到陆远面前端详了他老半天，弄得陆远很是疑惑。

“瞅啥呢？”陆远问。

“瞅你是不是机器人变的。我以为你也跟我似的禁不住抻筋，没想到你还真挺过来了。我琢磨着，要不然我也试试？”

“晓辉呀，师父累了没空搭理你，要不然师哥给你抻抻？”

廖继光的一句话，顿时让宁晓辉躲到了陆远身后。

“算了算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大师哥，我就不麻烦你了。”

赵德顺冲陆远竖起了大拇哥，啥话没说就跟着燕姐去忙活了。李宏伟来到陆远身边，伸手捶了他一下。

“咋了这是，受啥刺激了。抻筋拔骨啊那可是，你知道当初有多少拜白爷为师的人都过不去这道关吗。好家伙你可真拼命，幸好没事。见到巧玲对象了？”

“你咋知道？”

“巧玲打电话到店里，问你回没回，我接的电话。好啦，这没什么的。不是有那么句话嘛，是你的撵都撵不走，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巧玲他俩是天作之合，咱就祝福他们就好。这后面呀，肯定还有更好的等着你呢。你不信？手伸出来，哥给你瞅瞅。哎呀小远，你是万朵桃花开的命呀，你这辈子桃花不断，美人不断，你可要控制好自己呦。”

“宏哥你可拉倒吧，你先把穿白羽绒服那姑娘搞定再说吧，我去洗澡了。”

“咋没大没小的呢，那是你嫂子。你嫂子姓张，叫张雪怡。好听吧，是不是名字和人一样美？”

“这名是好听，就是感觉总想给你的当长辈似的。宏哥，要不你给嫂子换个名儿吧，比如冬梅秋菊啥的。”

“小远！你这是嫉妒，嫉妒。”

“我这又累又饿的，没空搭理你个春心泛滥的家伙。”

“陆远，你还是我兄弟不，咱哥俩儿还能不能好好聊天儿了。”

李宏伟追着陆远走进后院，只把笑得前仰后合的燕姐留给了赵德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