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到底是啥玩意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满眼新绿的四月，在这样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李宏伟的心情却并不怎么阳光。在他的眼前，一辆东风半挂上装满了柜台、架子、桌椅板凳，还有已经打好包的货物。

李宏伟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随后将门关闭。他拿起钥匙插进锁眼里，咔嗒一声将锁打开。但他并没有用这把锁将大门锁上，而是将这把锁连带钥匙一起递给了站在他身边的赵德顺。

“顺儿哥，给。”

赵德顺接过锁和钥匙，伸手拍了拍李宏伟的肩膀。

“不好意思了，本来没这么急要这块地的。可是于书记看了河西那几家超市的布局之后，立刻就下了指示，要求全佳福在河东这一片的布局也要尽快铺开。这对我们全佳福来说，只不过是把计划提前了半年而已。资金方面也确实紧张了些，不过好在于书记出面给银行做了工作。钱的问题一解决，其他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只是连累你搬家，没办法，工期紧任务重啊。虽说全佳福是民企，但干的事业却是跟老百姓息息相关的。早开业一天，老百姓就早受益一天。”

“你不用解释，我理解。”

“地方找好了吗？”

“找好了，东门外挨着习家池子。”

“那不都到村里了吗？”

“能找到个地方就不错了，租金也便宜，劳服现在发工资都费劲。全公司也就这个批发部还是盈利状态，其他的都在赔钱。”

“宏伟，趁早别在劳服干了，到全佳福来吧。”

“他不会答应的。”

“你不了解小远，他嘴里说得狠，但心里未必有他说得那么狠。”

“不了，就算他答应了，我也没脸进全佳福。他，最近挺忙吧？”

“西门店已经封顶了，水电暖各种管线已经铺设完毕，整个店面已经进入装修阶段。到了七八月份，店员、货物、安保就要提前进驻，九月份试营业，十一正式开业。这是于书记给定的时间表，还是有点紧张的。”

“你们全佳福是个民营企业，怎么搞得跟个国营企业似的，还得听县委的指挥。”

“不是听县委指挥，而是和县政府进行全方位的合作。于书记说这也是一种改革，叫做政企合作。反正不管叫啥，最终都是要达到，促进经济发展，提高人均收入，增加就业机会，企业做大做强，方便百姓生活这几个大目标。你听这话说得多好，我都觉得我干的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了。”

“真羡慕你们。不多说了，我该走了，还有好多活要干呢。走了。”

李宏伟上车之后冲赵德顺摆了摆手，东风半挂晃晃悠悠地开出了院门。

东风半挂开上了车站路，掉头向南开去，东风半挂车向南走一段路之后，再左转进入朝阳街，然后一直开出东门外，上106国道之后再开二十分钟才能到新的批发部。东门外国道两侧都是绿油油的麦田，纵横交错的水渠和高耸的成排的白杨将大片的麦田分割成整齐的一块块的麦地。离东门外最近的村子就叫习家池子，离村子不远是云水公交公司的一个班车站，劳服就在班车站那租了一排房子当做批发部的办公地点和库房。

坐在副驾驶位上，李宏伟的眼睛死死盯着反光镜。在反光镜里，有一辆红色的板儿桑跟在东风半挂之后。李宏伟认识那辆车，也知道车上坐的是谁。

当东风半挂拐进公交车站的大门之后，那辆红板儿桑减速掉头顺原路返回了。

“小远，你还是来送我了。谢谢。”

陆远从反光镜里看着越来越远的公交站，脸上任何表情都没有。说不上为了什么，本来他不想来的，可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上车来了。他没有进东门批发部，而是把车停在路边远远地看着，直到那辆东风半挂从院里出来之后，陆远才驾车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陆远的内心很平静，也根本没去想他和李宏伟的那些过往。来送李宏伟的举动看似突发奇想，但其实更像是完成了一种仪式，在这个仪式完成之后，陆远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他感觉从此刻开始，李宏伟这个人和这个名字，将不会再有任何可以对他造成影响的地方了。

红板儿桑很快停到了老批发部门口，就这么会功夫，批发部的围墙已经拆除了一段，脚手架正在搭建，施工围挡和警示标牌也已经布置就位。

邹志毅看陆远来了，顺手递给他一顶红色安全帽。

“线画了，国土局的同志也确认了。开工条件已经具备，今天就开干。进去看看吧，再不看就看不到了。”

“叔，这房子也不太老吧，这也不是啥有特色的建筑，拆就拆吧。您咋还把古建队的师傅们给叫来了。”

古建队，是云水建筑公司专门建立的一个施工队。这个队的师傅们都是代代相传的老工匠，是专门用来维护云水县境内的古建筑的。从这支古建队成立那天开始，曾多次被国家征调去参加大型工程建设，皇家园林建筑群的维护修复等工程，凭借精湛的手艺，曾被国家有关部委授予鲁班奖。就是这么一块金字招牌，到如今却成了闲置状态，也成了某些人嘴里的赔钱货。但云水建筑公司一直花钱养着这支队伍，也一直没中断以老带新、师傅教徒弟的传统授艺方式。

陆远知道云水建筑公司有这么一支古建队，但他也不太明白养这么一支古建队的意义何在，所以才问了那么一句。

“他们听说这要拆，就闹着要来，还说必须得等他们先动手查清之后再让我们拆。都是老师傅，由着他们折腾吧。”

两人走进大厅，只见古建队的几位老师傅已经爬到了架子顶上，仰卧在脚手架上，一块块地往下拆顶板。陆远看了看拆下来的顶板，这也不是啥珍贵材料啊，这不就是普通的石膏顶板吗，至于费这么大劲嘛。

赵德顺似乎看出陆远的疑惑，就对他小声说：“我问过了，那位白头发的老师傅说是要找一件东西，是他爷爷那辈藏在这里的东西。”

“宝贝呀？”

“不知道。”

“找着了。”

那个白发老师傅喊了一嗓子，于是其他几个师傅立刻凑了过去，把那一片的顶板哐哐几下就给敲掉了，这跟刚才小心翼翼的样子简直没法比。

就见这帮老师傅们忙活半天，从房顶上拆下来一件黑乎乎的东西，体积还挺大，需要四个人抬着。当那东西被固定好用倒链一点点放到地上之后，陆远这才看清，这应该是某幢古建筑上的一个构件。看那样式，特别像飞檐翘角，只是那高高翘起的形状很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真的是古董啊。这地方竟然藏着宝贝，我怎么不知道呢。”邹志毅惊叹道。

那几个老师傅用布将构件仔细裹好，随后又在外面裹上一层棉被，这才小心翼翼往外抬。可是到了大门口却出不去了，因为那构件比门大也比门高，横竖也出不去。

白发老师傅用手一指邹志毅：“去，把这门给我拆喽。”

“嗳嗳，好嘞好嘞。”

陆远都看傻眼了，邹志毅好歹也是云水建筑公司的副经理呀，可这老头指挥他就跟指挥个小学徒似的，看邹志毅的架势，还任何脾气都不敢有。

哐哐几下，大门整个被卸掉了，那几个老师傅这才抬着那不知道啥来历的宝贝构件出了门，并把它放在了早就准备好的大卡车上。

“小邹，你们可以拆了。”

白头发老头留下一句话之后，领着人上车就走了。这派头这气度，让陆远感觉这老头才是真正的云水建筑公司的一把手呢。

“叔，什么情况啊这是。”

“我也没闹明白呢。甭管了，这不能拆了吗，拆吧。”

“那就拆。”

离开老批发部，陆远直奔供销社仓库而去，一边走他一边琢磨，那几个老头找到的是个啥玩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