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寻龙会”之二

每一支寻龙舆带着一支长鼓队由族长领路，负责自己氏族的祈求仪式，接受氏族的每一个盘龙人对寻龙舆的祝福和祈祷。届时每一个盘龙人都要放下手中的活计，回到自己的家中，恭恭敬敬为天父祈祷。

哀怨幽婉的歌声像牵挂远方的亲人的眼泪，激起心中盼望美好重逢的甜蜜。沥沥的细雨像历史书中的一个个文字，又一次把盘龙人虔诚的歌声记录在历史的长河里。都庞岭的山脉在细雨的沐浴下，变得十分安静和肃穆，仿佛在倾听盘龙人诉说遥远动人的故事，目睹盘龙人执着寻找天父的艰辛。

约莫一个时辰的光景，十二姓氏族全体盘龙族完成祈祷仪式后。

“当！当！当……”寻龙塔上响起十二声钟声，代表十二姓氏完成自己的心愿。

听到寻龙塔的钟声，散布在盘龙峒四面八方的十二支长鼓队突然同时变换激烈的节奏，在长鼓队的引领下，全峒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起跳起欢快的“喜雨舞”。

“喜雨舞”又叫“喜雨节”，是盘龙族在寻找应龙的过程中衍生出的一种祈福形式。在漫长的寻龙历史中，始终未见应龙出现，但盘龙人没有放弃始祖的嘱咐，仍然年复一年地继续寻找。

当寻龙舆抬起的那一刻，天就莫名其妙地下起蒙蒙细雨，这不是偶然，是应龙对盘龙后人的一种回应，也是应龙对盘龙人的一种感激之情。既然应龙能够对盘龙人的举动作出反应，说明应龙就在盘龙族居住的上空或周围，也就是说，应龙又回到南方了。这是盘龙人的一种矛盾心理！大家希望找到应龙，但又担心与应龙的接触招致莫名的水患，因为应龙所到之处大都大雨绵绵。为了不让南方遭受水患，盘龙人引诱应龙下雨，尽量把多余的雨水倾泻到都庞岭的九彩沟上，让盘龙人代替所有南方的苍生接收应龙的惩罚。所以就衍生出“喜雨节”。

当寻龙舆返程时就是“喜雨舞”的开始。长鼓队带领全体跳跃欢快的“喜雨舞”。“喜雨舞”节奏明快，动作幅度很大，上跳下蹲、左摆右摆、前踢后弯，好似醉汉轻步，又似猛虎出笼，整个盘龙峒形成万人共舞巨大场面，犹如惊雷滚滚，波涛阵阵。

“喜雨歌”以五言诗为基础，节奏明快有力，唱腔高亢有力，时而唱时而念，时而欢笑时而高喊。

峒民们手中的木盆不知何时变成一个大桶，那条沾水的树枝也变成了一个大木瓢。当寻龙舆抬到自己的家门前，一瓢瓢清水如倾盆大雨向寻龙舆和长鼓队的队伍泼去，寻龙舆队里的护队龙兄龙妹也不示弱，从队伍后面龙兄龙妹挑的一担担的木桶中舀起一瓢瓢清水，如瀑布般向周围的峒民泼去。

“汪汪汪！”寻龙舆中的“夔龙”兴奋仰头狂吠，“啪啪啪”用力一抖，将身上的水渍甩成一团云雾。“汪汪汪！”又是一阵阵狂吠，一群群獒龙从四面八方涌来，向寻龙舆上獒龙兴奋地狂吠，上蹿下跳跟着峒民一起兴奋起来。歌声、鼓声、欢笑声交织出盘龙人的酣畅曲：

应龙天上飞，天空响惊雷；

大地雨滂沱，华南无家归。

北土天不雨，千里成赤灰；

禾黍尽枯萎，遍野饥荒泪。

喜雨知进退，体恤苍生悲；

雨若落南天，都庞岭阻挡；

盘龙头顶雨，灾难化吉祥。

大雨湿头巾，恩爱永不分；

大雨湿衣襟，事事皆顺心；

大雨湿衣裙，天天好心情；

大雨湿花鞋，喜庆良缘结。

大雨落头上，五谷装满仓；

大雨落双肩，猪羊装满圈；

大雨落双手，牛马满山走；

大雨落双脚，鸡鸭满山跑。

大雨快快下，春天好种花；

大雨快快下，夏天好种瓜；

大雨快快下，秋天好种茶；

大雨快快下，冬天下雪花。

应龙看看吧！盘龙湿透啦；

你若不心疼，一直下雨吧！

盘龙人湿漉漉的身躯荡漾着如沸水般的热情，一瓢瓢的清水撞击着奔腾如潮的舞蹈，把整个盘龙峒描绘成汹涌波涛的朵朵浪花。人们载歌载舞从上峒、下峒、中峒，以各自最便利的路线慢慢地汇聚到天龙湖边。

说来也怪，当盘龙人唱起“喜雨歌”，跳起“喜雨舞”的时候，原本凄凄沥沥的蒙蒙细雨不知不觉地停止了。也许是盘龙人的虔诚和大无畏的勇气感动了应龙，不愿看到盘龙族用身体阻挡灾难的痛苦，逐渐停止凄厉的雨水，悄悄回到北方去了……

“当！当！当！”寻龙塔上响起三声钟声，聚拢在天龙湖边的盘龙人立即停止热情的歌声和欢快的舞蹈，双手合十静静地面向湖心。

“咚！咚！咚！”盘龙桥上响起重重的鼓声。

“咚！咚！咚！”湖边的长鼓队也跟着响了起来，紧接着湖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同时唱起“龙濯歌”。

“龙濯”是“寻龙会”的最后一个环节，也叫“龙浴”。

当十二台寻龙舆抬到天龙湖边后，再由一对代表本氏族的未婚龙兄龙妹将寻龙舆抬上一艘精致的彩船上，彩船叫“龙濯船”，由这一对龙兄龙妹装扮成“龙哥魃妹”护送龙濯船到天龙湖心，象征应龙和女魃心心相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含义。

十二对“龙哥魃妹”驾驶着十二艘龙濯船随着娓娓动听的歌声轻轻地划向湖心。龙濯船上十二尊湿漉漉的“夔龙”象征着装满应龙倾泻在南方全年多余的雨水，也象征着应龙悔恨伤心的眼泪，随着龙濯船的划动，雨水、眼泪逐渐融入天龙湖中，祈祷抚平天父伤痛的心灵，早日回归天界与天母团聚！祈祷解除华夏南方的水患之灾，给南方带来好运。

由此，盘龙人每年都要在天龙湖中进行若干次“龙濯”。盘龙人相信，龙濯后，将洗去一年的污秽，祈祷华夏风调雨顺。

天龙湖边站满密密麻麻的盘龙人，齐声高唱“濯龙歌”：

惊雷倾泻应龙泪，大地狂怒江河溃。

凄夜孤灯寒窗冷，惨惨泣声屋欲坠。

应龙伤心避天界，女魃痴心唤不回。

南天瓢泼如泽国，何忍人间家园摧。

盘龙南天寻天父，头顶八角接天泪。

应龙如若仍伤悲，把泪落在兄龙夔。

十二夔龙接天泪，融入天湖成天水。

一沐濯发开天门，桃花盛开万里晴。

二浴洒身体魄壮，盘龙世代人丁旺。

三洗双足走四方，家禽肥硕谷满仓。

四澡双手撑天地，华夏平安好景气。

歌声如天龙湖片片淋漓的繁星，相拥着十二条龙濯船缓缓荡漾到湖心。湖边的老老少少随着湖中的十二对“龙哥魃妹”，双手合十向龙濯船行注视礼。

龙濯船到达湖心，“龙哥魃妹”双手合十向苍天默默祈祷，然后缓缓蹲下，捧起清澈的湖水向对方洒去，再慢慢地站立，紧紧相拥在一起，预示应龙女魃终成眷属！

岸上的盘龙人随着“龙哥魃妹”的动作也慢慢蹲下，捧起清澈的天龙水沐浴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双腿和双手。

当“龙哥魃妹”紧紧拥抱那一刻，岸边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声：“呜呼！”紧接着唱起“濯龙归”：

哎……

一捧清水淋上头，洗去烦恼千年仇；

莫让孤灯思欲绝，相爱为何待千秋。

一捧清水淋肩头，洗去疲惫轻昂首；

莫让怒气压垮身，海阔胸展天地收。

一捧清水淋腿上，洗去风尘莫心伤；

长夜漫漫魂飞苦，放下仇怨爱满仓。

一捧清水淋手上，洗去罪孽把恨忘；

魃妹千年闺中盼，莫再孤影映斜阳。

歌声止，十二对“龙哥魃妹”依依不舍缓缓分开，轻轻蹲下，慢慢拉开寻龙舆上的笼栓。十二尊“夔龙”缓缓钻出寻龙舆，“龙哥魃妹”将“夔龙”的金盔金甲脱下。“夔龙”昂头仰望苍天，“嗷呜……”一声长鸣，一个狂龙甩头摆尾，浑身的水渍“唰唰唰”地溅起一片片雪花般的水雾……

“呜呼！”水雾引来湖边的阵阵欢呼。

“龙哥魃妹”上前轻轻抚摸着“夔龙”的额头。“夔龙”乖巧地舔舐他们的手掌，接着“扑通！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呜呼！”湖边震耳欲聋的喊声此起彼伏，接着湖边代表十二姓的龙兄龙妹，纷纷脱去身上的衣衫，“扑通！扑通！扑通！”如下饺子般跳入湖中，争先恐后向各自姓氏的“夔龙”游去。不一会“夔龙”与龙兄龙妹汇合在一起，大家把“夔龙”紧紧地围在中间，小心地把“夔龙”护送上岸。

上岸后，“夔龙”又一个甩水动作，溅起一团团“雪花”。

“呜呼！”岸边的人群又一阵欢呼，回头望去，原来十二对“龙哥魃妹”缓缓将龙濯船划到岸边。

众人奋力捧起湖水向“龙哥魃妹”洒去，顷刻间，“龙哥魃妹”笼罩在一团团雪花般的水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