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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不死树

寒意刺骨,冻僵了四肢。九妤发觉自己动不了,索性不动了。寒意使人昏沉,迷糊半晌,意识却渐渐清醒,身周正在变暖,不肖半刻,暖意渐渐驱走满身寒意。温暖、柔软,倘若再香一点就更好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柔软?她舒服地吁出一口气,翻个身,决定再睡一会儿。

“嗷呜~”

九妤睁开眼,登时对上一对儿充满担忧的灰绿色眸子。大概是见她醒了,眸子上蒙着的忧伤霎时变作惊喜,温热的鼻息扫过她的眼睑,湿润的鼻尖抵着她的脸颊。

“我无碍。”九妤揉揉灰狼的大耳朵,“你受伤了吗?”她刚要起身,只觉臂弯一沉,她垂眸看过去,清澈无尘的眸子里倒映出一金一绿两个光点。

九妤不敢置信地又抬头看狼牙,压低声道:“这俩怎会睡在我臂弯里?”两只小东西从出现就表现出一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寄生于她灵体中”的懊丧。特别是绿虫子……诶?

“快看呀,它长角了,还有尾巴,”她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饱含雀跃,兴奋地用两根手指捏了捏绿虫子的嫩绿的小尾巴尖,虫子睡成一滩软泥被人一碰不悦地甩了两下尾巴,接着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巴上面的两个黑芝麻大的鼻孔中忽地冒出一个鼻涕泡。它一动,九妤又发现了一个秘密。“原来它还有四爪。”

头顶生两角,腹下生四爪,尾似蛇尾……怎么那么像古书中的……九妤懵里懵懂地挠挠脑袋,又仰头看狼牙。

狼牙歪头打量绿虫子,端量半晌又看九妤。

“你也想到了?”九妤笃定地说,“不会真是吧。”她说着又去扒拉绿虫子,“听说它们颔下有逆鳞,颈脊有金鬃……”她的手指刚碰到虫子软乎乎的肚子,虫子忽然飞了起来。确切地说是被虫子一直当床使的金瞳飞了起来。

金瞳忽地一飞冲天,接着又啪地掉到九妤怀里,紧接着晃晃悠悠飞起来,下一刻身形一歪撞在九妤鼻子上。

九妤捂住酸疼的鼻子,闷声说:“它受伤了?”大概是与巫人颤抖受了重创。

金瞳接二连三撞向九妤,九妤无法,试着伸手去抓它。

金瞳左侧眼角有一条裂痕,仿佛常人皮肤划破留下的伤口。一道伤口对于常人来说或许只是皮毛伤,但对于这只诡异的眼珠子来说或许就是致命伤。

九妤想抓住它,不让它乱飞乱撞一气,避免再次受伤。可她抓不住,四只蝉翼滑出的轨迹让人始料不及,而且金瞳滑不留手。

就在金瞳第三次撞向九妤鼻梁时,九妤两手使出全力,啪地捂在自己鼻子上,终于在呼了自己几巴掌后把金瞳捂在了手心里。

“呕~~”

手心里传出干呕的声音,传神且真切。九妤听得直咧嘴。“千万别吐,小神明挺住呀……”

金瞳东南西北乱飞一气,绕得拿它当床的虫子七荤八素。

九妤怕虫子吐自己脸上,于是将紧贴的十指慢慢打开一条缝隙,两颗眼珠聚到眼角拼命往里瞅。金瞳的四翼忽地撑开,九妤只觉鼻梁一痛,手心跟着一疼。

下一刻,金瞳缩小飞出九妤掌心,看轨迹是想一飞冲天,但它身形一歪直奔九妤的眼睛……

再次掉进漩涡,九妤竟然生出一股熟悉感。她很惦记北疆的战局,正好回去看看叔伯们打胜仗了吗。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画面扭曲地呈现于九妤眼前。

那是北疆战场上的古蜥兽人,正如秋日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或是水滴状的头颅落地,或是一剑封喉,或是一箭穿心。

就在斩杀兽人的九山人或岳军转而去追杀其它敌人时,古蜥兽人背上的大乌鸦落到兽人胸口,尖细的鸟喙戳破伤痕累累的胸膛,几只鸟喙合力叼出鲜活的跳动的心脏,快速分食起来。最后一口鲜肉滑入鸟的胃袋,个头最小的两只大乌鸦振翅朝北飞去,余下三只大乌鸦仍旧站在古蜥兽人破烂的胸口上,其中两只大乌鸦歪头盯住个头最大的大乌鸦。

九妤也盯住了那只个头最大的大乌鸦。

尖尖的鸟喙缩短,圆滚滚的黑脑袋两息化作水滴状的脑袋,黑色羽毛化作粗糙的皮肤,属于古蜥兽人族的刺青赫然显现。黑翅化作两只粗壮的手臂,鸦身迅速生长褪去鸦羽变成兽人的肚腹,两只伶仃的鸟爪化作肌肉虬结的大腿,自粗糙皮肤中长出的毛发浓密喷张。

短短四息的工夫,原本死透的古蜥兽人在寄生体大乌鸦身上复活了!

去岁,兄长阿姐下山历练前夕,她曾听阿爹给两人讲过兽人与寄生体。只是听是一回事,亲眼目睹是另一回事。原来如此可怖。

她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九山人后方。那里有一群白衣姑娘正从腰间水囊里取水喂给受伤的九山人,那些白衣阿姐是蜃家看守天净池的姑娘们。九妤久未见这群仙女一样的阿姐,心里想的很。

就在她朝战场后方靠近时,脑内忽然泛出尖锐的疼,疼痛来得快去得快,再睁开眼,竟是一片红墙金瓦。

岳明宫!

九妤飘在虚空,一再确定,她又回到了岳明宫。怔愣间,下方的宫门推开一道缝隙,接着卖出一只穿着破烂草鞋的脚,脚迈出身子却还掩在门后,不多时一双狐狸眼漏了出来。

只看一只脚,九妤心中冒出一个人,再瞧那只狐狸眼,当即认出那人便是九不服!

鬼鬼祟祟这是要做什么?九妤在心里替这位没长大的阿叔捏了一把汗,忙往四下里看了看,四下阒无一人,仿佛一座寂静的废宫。

偌大宫苑门前怎会无人?九妤凭借在虚空中的优势,一一扫过临近的几个宫苑。宫道上,宫门外,殿外,皆无一人。宫女太监都去哪里了?

九妤再回头看向九不服所在的宫苑,原来是庆阳宫。九不服终于从高高的门槛里迈了出来。迈出来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两眼,然后轻咳两声,下一刻大门上冒出六颗脑袋,最大的那颗是九虚,笸箩巷杂俎铺的老板。余下的分别是九嫦、九娥、九五、武罗、虎小六。

看见一起下山的伙伴都活着,九妤险些喜极而泣。

九虚背着九五迈出庆阳宫。九娥搀扶着九嫦,九嫦有些虚弱,但精神还不错。至于武罗和虎小六,两个人除了满身紧张,其它一切都好。

九妤跟着六道身影一路来到清月宫门前。

“清月宫?”九不服回头问武罗。武罗点头道:“是这里。”

九不服推门迈进去,抬手制止后面跟随的人。片刻后,宫门打开,九不服站在院子里朝几人招手。“进来吧。”他像此间主人一般,径直引着众人朝正殿走去。

武罗跑到九不服身边,手却向后方指:“我在湖那边遇到的袭击。”他指的是清月宫花园里的湖。

九不服抬手搭在武罗肩上,道:“坏人怎会待在一处等着你去抓他。”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或许,眼下他藏在这里。”他伸手推开殿门。门上无形的禁制被他一掌拍碎。

一股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甜腻的腐烂气息紧随而至。所有人俱是皱起眉头捏紧鼻子。

就连虚空中的九妤都有些犯呕。又是这个味道。第一次被陷害,差点掉进河里时她便嗅到了这股气味,当时还以为是哪个宫女、公主身上的熏香。谁曾想是巫人的味道。

大殿内漆黑一片,十分反常。按理说一宫主殿不该昏暗无光才对。

九不服抬手打了个响指,一抹荧光自他食指尖飞出,荧光化作灵兔,几个跳跃飞入殿中,停下后慢慢升到描金绘彩的穹顶,如一盏明灯霎时间照亮整个大殿。

光明落下黑暗的帷幕,露出其中藏匿的震悚画面。众人皆有些惊骇,目光齐齐落在正殿上首的怪物身上。

说是怪物,其实不尽然。远看那是一颗枝干虬结的老树,近看才发现树干上长着一个样貌惊艳的女人,只是除了脑袋和肚腹,女人身体其它部位全都与大树融为一体,甚至被树枝、树根所取代了四肢,三千青丝上甚至长出了嫩绿的叶片。

老树枝繁叶茂,粗壮的树根扎入层层堆叠的尸骨间。最上面一层尸体尤为新鲜,死去的太监宫女全都面带笑容,仿佛死亡是世间最愉悦的事。

九虚发辫上的骨饰抖动不止,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武罗和虎小六、九娥和九嫦,两两抱成一团,九虚背着九五挪步,用高大宽阔的身躯挡住娃娃们的视线。

九不服抬手,一道灵力自他掌间飞出,将七人笼罩其中。九妤见那屏障要合拢成球状,立时飞过去,从缝隙中钻进屏障里。九不服若有所感地抬头望向头顶,狐狸眼眯起,盯住一点看了半晌才收回目光,几不可闻地嘀咕道:“胡闹。”

九不服踱步到怪物面前道,他目光贪婪地打量着传说中的神树,“不死树天上地下难寻,你从何处得来的?”

“来晚了。”女人目光凄然望向众人,“小怪物已然诞下。”她话落,原本捂住腹部如两排肋骨般的枝干,慢慢向两侧打开,坦露出她空荡荡的腹腔,“他要杀我儿……谁能救我们母子……没有人!”满腔愤怒化作一声撼天动地的暴喝,“啊——”

不死树便是她,她便是不死树。盛怒之下,枝干疯长,刺破描金绘彩的穹顶与白玉柱,虬根抓碎了层层堆叠的白骨。

“故而你甘愿替巫人孕育娃娃。”九不服眼中浮现一层愠怒,“孕育一人,便要死百人。”

“旁人的生死与我何干!”女人目次欲裂,挥舞的树枝手臂直指破洞穹顶露出的那一块天,“我只要我儿逃出去,”她忽然恸哭起来,树叶如雨点落在累累白骨上,“求你们,救救我儿。”灵活的树枝手掌从树后拖出一只螺钿乌木箱,箱子径直送到九不服面前。

九不服伸手够来闩扣,箱盖打开,露出里面的金银珠宝。

“这些都给你……送他们回撒拉去……”女人把箱子放到九不服脚边。

九不服不解她为何提到撒拉族。于是转头拿目光询问九虚。蜃家人的杂俎铺遍布北疆各地大小部族,应当知晓这女人的来处。

“清月宫贤妃,是图塔尔王先王后撒拉吉曼之女,名图塔尔撒拉吉娅,其母是撒拉族上一任圣女,吉娅便是圣女之子,否则巫人也不会将其寄生于不死神树中。在撒拉,圣女地位比之代行者大祭司的地位还要高,哪怕吉娅的儿子有汉地越家血统。”九虚一口气说完三大家族的复杂关系。

六个孩子包括九妤都听得迷迷糊糊,但曾经下山历练过的九不服听懂了。年少历练时,他曾一度到过库特族境内的三叉戟似的雪山之巅,在那里巧遇撒拉吉曼。此人不愧于圣女名号,撒拉吉曼比之九山第一美人九姜丝毫不差。那身自雪山上滋养出来的灵气,只有见过的人才能体悟到是何种涤荡人心的纯净、震撼眼球的纯美。

九不服问吉娅:“孩子巫人带走了?”

虚空中的九妤眼中立时蹦出进宫那日的宴席——宴席上坐在她斜对过的是一对双生子,十分怯懦且消瘦,身上死气沉沉。想必那时吉娅已经寄生在不死树中,母子连心,孩子不免恐惧。

“观星台。”吉娅祈求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甚至是虚空中的九妤,“答应我,送他们回撒拉……”

“要送你亲自送!”九不服怒喝道,“做的孽亦要还!否则你以何颜面去见吉曼?”

吉娅神色一怔,旋即滚下泪珠。她口中喃喃叫着阿母。

九不服转身欲走,吉娅忙道:“拿着这个。”树枝手划破胸腔,扯出一段鲜艳的肠子。

九不服嘴角抽搐,问道:“何物?”

“脐带。”吉娅将那肠子似的东西用柔软的树枝缠住扔给九不服,“那怪物认得它,你们或许用得上。”

九不服完全不懂一个巫人娃娃为何会认得孕育自己的脐带,但是,就凭巫人那些诡异的伎俩,再加上撒拉族的预言能力,总归拿了也没坏处。他接过树枝缠成的球,转而丢给九虚。

“休想一死了之。”九不服离开大殿时愤愤道。“给我活下去!”

吉娅望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垂下头惨然地望着满地白骨,再偏头看看自己的树枝手臂,她灿然一笑。下一刻不死树的树枝延伸向四面八方,成铺天盖地之势。

九不服迈出宫门,听见声响回头望去。整个清月宫正殿已然变作一颗参天大树,亭亭华盖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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