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67、夜探

张红令宋清留在总部，约定如果天亮还不见人，宋清就报警。

张红和胖胡、周三更上了阿飒的车，周通和程新上了阿娇的车。张红本来还在犹豫，能不能让两个姑娘跟着冒险。但是阿飒一脚油门，直接上路。张红还没来得及搬出她的长篇大论，新锐x9已经奔上向北的道路。

对阿飒心存疑虑的，并不只有张红。x9出城不久，周三更就问阿飒：“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阿飒：“反正比你早。”

周三更紧紧抿唇，“科目三考了几次？”

阿飒：“那反正两只手是肯定数得过来的。”

周三更立刻不好了，开始叨叨：“女人开车就是不行啊。前面山高路险妹妹你不要勉强啊，不行就让你胖胡叔来啊。要不然放我下车也行啊，我还有一家老小……”

张红烦躁，“停车。”

阿飒停车。

张红：“下车。”

周三更看了一眼窗外。雪花乱舞，北山近在咫尺。城际公路两侧都是野林，荒无人烟。

周三更打个寒战，“领导我不下车。为了公司我决定与黑恶势力奋战到底，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x9重新上路。

进入山区，山道崎岖。风雪愈急，雨刷不及扫开雪片。x9减速。阿飒全神贯注，跟着导航缓缓前行。

翻越山顶，过电视塔。再往前走，手机全没了信号。车载导航显示无法联网。张红也不放心了，“阿飒，你给胖胡吧。”

新锐x9的司机换成了胖胡。后面流星e5换成了程新。

两车重新上路。越往山里去，风雪越来越大，山道也变得更加崎岖难行。雨刷摇摆不止，却扫不开浓浓的雾气。仿佛是黑暗大海上的小船，只能颠簸前行。

过山谷后，车辆走上了北山以北更高的那一座。道路变得异常凶险。山道一侧是石壁，另一侧就是山谷。四周围漆黑一片，远光灯打到的地方，只见一片云雾。原本阿飒和周三更斗嘴，到这里都哑了声，生怕影响胖胡开车。

张红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就怕出什么意外。要不是迎面驶来一辆货车，几乎以为是走错了路。

胖胡之前跟项天歌来过安乐寺，对山路还算熟悉。他行车经验丰富，开车极稳。通过最险峻的路段后，新锐x9从云雾之中穿出，到了一个高处。往车窗外看，安乐寺的山门就在眼前了。

阿飒回看山道，“这边的路也太难开了。”

周三更说：“就说你不行。”

阿飒：“啊哟，你倒是行一个给我看看？”

两个人斗着嘴，车就开到了安乐寺山门。

安乐寺的山门没有门扇，是石砌的门楼牌坊，可以行车。山门外有停车场，能停十几辆车，此时堆着建材，被雪覆盖。

“往前开吧。”张红说，“风雪太大。能开就直接开到寺门口。”

山门之后就是石桥。石桥很窄，一次只能过一辆车。胖胡放慢了速度。阿飒忍不住开窗朝外看。她睁大了眼，往桥下看。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别看了，桥底下是个瀑布。说起来也是个景点。”胖胡说，“现在冬天，枯水了，没东西看。”

冷风夹着鹅毛大的雪片，从窗口灌进来。车中温度骤然下降。所有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哆嗦。阿飒赶紧将车窗关严了。

温度并没有回复。车窗外结了冰花。车里忽然寒凉。阿飒冻得寒战。她将外套拉链往上拉，后悔没穿羽绒服，“这也太冷了吧。”

“嗯，山里是这样。”张红说，“一会儿你跟胖胡别下车了。我跟周三更去寺里看看。你们在车里等。”

车已驶至庙门前。

山顶气温比山下低，山顶的雪也比山下厚。庙门前积了厚厚的雪，檐廊上垂着冰棱。

胖胡将车停在庙门前。雪还下个不停。胖胡忧心忡忡，“一会儿下山，恐怕得装下防滑链。”

张红点头，“这么大的雪，怕过不了多久，车被雪埋在这里，就动不了了。你找个挡雪的地方装防滑链。阿飒跟着你。周三更跟我下车。”

周三更浑身散发着抗拒，“领导我就算了吧，我没有才能，去了给你添乱啊……”

张红语重心长，“你没有才能才能叫你挡子弹啊！”

周三更嘟囔着，还是跟张红下了车。周通和阿娇也从车上下来。

张红说：“阿娇，你也在车里等着。外面太冷了。”

阿娇摇头，“来都来了，我也想跟去看看。”

张红无意多说，“那行吧。跟着大家，别自己乱跑。”

程新、胖胡和阿飒去停车。张红、周通、周三更和阿娇去叩门。

安乐寺黑暗而寂静，仿佛是个荒寺。没看见一星灯光，也没听见声响。

寺门紧闭。门前积雪一地。张红拾级而上。她来时匆忙，不及换下矮跟皮鞋。冰雪从她的鞋口渗进来，脚心透凉。

往上走的时候，脚底一滑。张红的眼皮突突地跳。

到寺门口。四人站定仰头。门上悬牌匾，书有安乐寺三字。张红叩门。没有人回应。

周三更缩成一团，“这、这个庙好瘆人。会不会有鬼……”

张红骂：“你给我闭嘴。”心下也有些害怕。

周通抡胳膊，在门上用力一推。这一用力，人差点没摔进去。

“这门是开的！”周通扶住门。

一阵冷风从门后吹出来，又带出几片雪花。张红跟随周通进门。

门后是一个庭院。中央摆放香烛台，积了白雪。不见蜡烛，只有一枚枚尖钉，从积雪中透出来。往前是佛殿。门扇闭合。祈福的纸幡从屋檐上垂下来，随风起伏飘荡。

院中栽有许多树，在夜色中都积了雪。风一吹，枝桠扶着雪摇摆作响。就着夜色看，形如鬼魅，张牙舞爪。

饶是周通一个大汉，也有点害怕了，“这个庙不太对劲啊……”

张红朝庭院中走。

“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四周围依然没有声响，也没有灯光。回答她的，只有漫天纷飞的雪花。

四人一道走向佛殿。殿门也没有关。殿堂空空荡荡。殿前有三尊佛像，庄严肃穆。地上散乱地摆着些蒲团。

周通不客气，扯嗓门壮胆，“他妈的有人没人？和尚哪？都回家过年啦？”

周三更猛打退堂鼓，“我、我说……我们是不是就搞错了……这么个破庙，正常人谁来这里……”

张红心下也不确定了，还是强撑，“来都来了，就把里外都看看，看有没有线索。”

他们在佛殿里绕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殿后有门。张红正要去推门，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尖叫。是个清亮的女声。

张红悚然一惊。阿娇立刻断定，“是阿飒！”

张红带头往外跑，穿过来时的庭院。周三更他们也很快跟上来。四个人跑回寺门跟前，却惊恐地发现，两扇大门不知何时关紧了，根本打不开。

“怎么会这样？”阿娇拨动门栓，门纹丝不动，“突然就上锁了？”

周通伸脚踢门，一面破口大骂，“鬼鬼祟祟的孬种，有种出来打一架！”

周三更吓得缩成一团，“我就说这庙里有鬼……”

张红怒呵，“你再废话叫你先变个鬼。”

周三更闭嘴了。

张红侧耳谛听。除了雪片落地的声音，没有别的声响。

阿娇走下台阶，站在寺院墙边朝外喊：“阿飒——”也没有回应。

阿娇抬头看墙，“我看这墙不高。周厂长来看看，你能不能翻出去。”

张红心里也没底，立刻同意了，“嗯。咱们想办法先出去。阿通你先上。”

那墙目测有三米多高。要徒手过墙，有些困难。

周通朝周三更一努嘴，“你过来。”

周三更腿软，“我不行，我不行。我跳高还没自己膝盖高。”

周通把周三更拧过来，将他按在墙上，“你用手扶着墙。我踩着你的肩上去。”

周三更就哭，“大哥，大家都姓周，你就不能行行好？我这小身板，你一踩我就扁了。”

张红扭着周三更不让他跑，“让他踩你才能发挥你的才能……”

周三更哭唧唧，“踩伤了算不算工伤……”

周通扶墙往周三更身上爬。周三更很不配合，胡乱扭动。画面实在叫人没眼看。还好周通腿脚利索，踩着周三更的头，跳上了墙头。

周通骑在墙头上朝外望，“没看到车。”

张红心中惊惧，“车没了？”

周通努力睁大眼，“可能被树挡了。你等等。我站起来看看。”

他在墙头站直了身，一面朝外边喊：“老胡——阿飒——程新——”

没有回应。

张红问：“你能看到寺门吗？”

周通侧了侧身，“看不见。”

他调整角度，回身过来，不觉被北面的山峰吸引了视线。

山里的大雪不知是何时开始下，也不知何时才停。山峰覆了厚厚的雪被，一片皑白。山峰之下，是一块近乎竖直的石壁，便好似有人用斧头劈落，劈去山峰一个角，劈出了安乐寺所在的这一方小小的平地。

石壁没有覆雪，也无植被，本是漆黑的一方。但夜幕中看过去，却见石壁有些微发红。紧接着便看到黑色的一抹，好似黑烟。

周通吸了吸鼻子，“奇怪，你们有没有闻到……”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啊——”的一声惊叫，人便朝墙外倒去。

墙内的三个人，清清楚楚听见周通摔落在地的声音。随后就没了声音。

“周通？”张红叫周通的声音，已经有点发颤。

到这一刻，她心里明白，有人在对付他们。从踏入山门，他们就被人盯上了。

带过来七个人。本以为人多势众，打架也不至于吃亏。结果失策分散了，被人各个击破。

她太轻敌了。

“他们人不多。”张红勉强镇定，“如果人多，用不着这么装神弄鬼——我们三个不能再分开了。”

周三更这时没屁话，哆嗦着说好。

风雪越来越大。张红脸冻得失去知觉。

剩下三个人，无论谁翻墙都很勉强。就算翻墙出去，墙外也是敌人。

张红下令，“我们先回佛殿，避避风雪。”

却没有人动。

阿娇小脸发白，但却在冷静分析，“刚才周厂长是仰面掉下去的。”

周三更：“会说话就多说点。”

阿娇蹲下身子，在雪地里捡起一个不大的雪块，“他摔下去时叫了一声，好像是被什么砸中了。如果是外面的人砸他，他只会往里倒。可他明明是往外倒的。”

张红站住了。四面的雪树随风摆动，顷刻如魑魅魍魉。

周三更哆嗦着说：“所以……所以……”

阿娇：“里面也有他们的人。”

“与其在外面冻死，”张红咬了咬唇，“不如正面刚。”

周三更吓得脸色铁青，“跟、跟鬼刚，刚出了事，算不算工伤？要是丢了魂，公司商险管不管赔？……”

张红摆出人力特有的“有事尽量别找我”的表情，“行，那你在这吹风。”

挽着阿娇的手就往佛殿走。

周三更拖着不情愿的脚步，“我看佛殿里也有鬼啊，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靠就想打个工，没想把命搭上啊……”

风越来越紧。张红跟阿娇回佛殿。殿门不知何时开了，被风吹得一开一合。

张红踏进佛殿，朝空空荡荡的殿堂喊：“有人就给我滚出来！”

她有意粗嗓门壮胆。喊了几遍，回答她的只有穿堂而过的风。

低头看手机，仍然没有信号。

阿娇勉强保持冷静，“这庙有蹊跷。他们故意选择了一个没信号的地方。”

张红嗯了一声，“我们离真相很近了。”

阿娇有些害怕，“张总我觉得……要不还是等一等。等明天总部那边报警了……”

张红轻声说：“就怕等不到明天。”

这时忽然一阵冷风灌堂。刚关上的殿门忽然又打开了。

张红以为是周三更，便叫了他一声。可是门外只有风。

阿娇嘴唇发紫：“周、周三更呢？”

张红奔到门口，四下张望，不见周三更。

这一惊，非同小可。

来时的伙伴，一个接一个消失。

阿娇声音都颤了，“这里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有鬼……”

张红强自镇定，“建国以后都不许成精了，哪里还有鬼？当然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你在屋里等我，我去外面看看。”

她往风雪中走去。如果真的有人对周三更动手，不可能不在雪地里留下痕迹。

阿娇想劝阻，“张总，张总我们……”但还是跟了上来。

庭院里空空荡荡，只有漫天飞雪。

张红院中转了一圈。正中央的空地，有他们一行人往返的足迹。循着足迹，回到周通翻墙的地方。张红蹲在墙脚仔细辨认。脚印有部分被新落的雪覆盖，但仍能辨出印痕。

大部分脚印落在墙边和台阶下。张红将脚印都察看一番，找到自己跟阿娇回佛殿时落下的足印，又回头去找周三更的。

她很快注意到，在墙边附近不远，有一片混乱的印痕。

沿着墙根位置，雪地被划开了一长道，仿佛是拖拽重物的痕迹。

“阿娇，你过来看——”张红喊道，“周三更可能是被——”

跟在身后的阿娇，却没有回应。

身后脚步声骤停。

张红慢慢回过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穿僧袍的蒙面人。那人朝张红伸出一只手，在她呼救之前，便捂住了她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