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要绝黄家

黄小萃听见这话，也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郑掌柜见黄小萃像在思量，心中一阵窃喜。

黄家小姐从没做过生意，如今突然接手成衣铺，一定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不知从哪儿做起，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求他们回去。

别说双倍工钱，就是三倍工钱她也得照开，根本没得选。

几个裁缝见郑掌柜胸有成竹，她们也放轻松了些，嘴边隐隐带笑。

黄家开的工钱本就比别家要高许多，再来个双倍，简直是天降横财！

黄小萃还端着茶杯，倏尔唇角上扬，起身敬他们道：“我祝各位在孙老板那儿如鱼得水，前程似锦。”

郑掌柜的脸色僵了僵，其他人也都是一怔。

“相公，我们走吧。”黄小萃放下茶杯，招呼着李谨跟她离开。

李谨点了下头。还好还好，黄小萃虽然急于开张，但她心如明镜，没有稀里糊涂满足这帮人的贪婪。

黄家夫妇走了，郑掌柜坐在桌旁，十分费解，只觉得大小姐不应该甩脸色走人，着实出乎他意料。

几个裁缝心急如焚，有人抱怨：“郑掌柜，是你一直叫我们别轻易回去，说只要把大小姐逼急了，她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现在怎么办？”

“郑掌柜，你可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吵什么，双倍工钱拿不到而已，孙老板那边不是说开同样的工钱请我们，既然黄家无情，咱们就去孙老板那儿！”郑掌柜望向门外，绷着脸哼了声，“现在舍不得银子，翻脸不认人，有她后悔的时候！”

黄小萃已经走远了，片刻都不想多留，没听见什么狠话。

李谨和她并肩前行，启唇问道：“他们不肯回来，你的成衣铺怎么办？”

“我本就没有指望他们，他们若念从前的情谊，在我们去送工钱的时候就不会待我和干娘如瘟神。”黄小萃沉眼言道，“谁都想走个捷径，是干娘说有他们会轻巧些，我才再试了一试。”

“前有狼，后有虎，你也真够不容易的。”李谨喟叹。

“其实已经很好了，至少我现在有铺子，还有我娘留下的一点根基，当初我娘白手起家，什么都没有。”

“在你眼里，你娘是个很好的人？”

“当然，没有我娘，哪儿有今日的我？”

黄小萃望向天上，前路再难，她也要撑下去，只盼她娘在天之灵能保佑她一切顺遂。

回到成衣铺，佩佩已经把店里打扫干净，只等着开张。

门外招工的告示都被风揭了个角，成衣铺也没能招到一个工人。

还有那么多债要还，开张不能拖，黄小萃选定了吉日，就在五日后。

这几日他们暂住在客栈，今后她要和李谨住在干娘家，得回趟乡下收拾东西。

日落黄昏，黄小萃回到乡下老宅，唤来下人们交代了些事。

这些人对她忠心不二，她不会亏待了他们。

黄小萃将他们按年纪和擅长的事区分开来，几个身强力壮的负责看守宅子和田地，其他人替她照顾流民那边。

流民初来乍到，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他们可以帮帮忙；二来流民在这儿学习种桑养蚕，她不能放任不管，需得由她的人看着，时不时将进展告诉她。

她还挑了几个年轻小厮，闲暇时由老管事教他们看账做账，往后兴许用得上。

黄小萃回屋收拾东西，首饰都已经变卖，她要带走的只有些衣裳。

李谨瞧见她在房里走来走去，对妆台上的木盒子视而不见。盒子还是他丢在那儿的，已经摆了好些时日，里头装着银镯。

他拿起来问：“这个你不带着？”

黄小萃看了一眼，收回目光，“那是个不要的东西。”

李谨挑了下眉，将盒子丢了回去。

夜深，李谨下床寻杯水喝，打起幔子出来却见黄小萃不在房里，他记得他歇下前黄小萃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黄小贵是被关进了大牢，可是黄家还有别的后生。李谨不放心，想出去找人，刚拉开门就见黄小萃在回廊那头，正往卧房来。

她和佩佩边走边说着什么。

外头的风刮得很大，李谨瞧了一阵，她们已经走近，他轻轻关上门回去，躺到床上听见主仆二人在门外轻言：

“小姐，那些东西你真的舍得？”

“没什么舍不得的，留着也多余。”

“好吧，奴婢先让人清点好，需要的时候再派人来取。”

次日清晨。

黄小萃正在卧房清点行李，准备半个时辰后就起程，佩佩急匆匆跑来，“小姐，城里传来消息，铺子出事了！”

黄小萃心里猛地一沉。

马车行驶得飞快，片刻不停地进了云溪县城。

黄小萃紧赶慢赶地回来，看见成衣铺外围了好多人。

“黄家真是倒霉透了，好不容易拿回个铺子，眼看就要开张，又摊上这样的事。”

“是啊，也不知黄夫人生前做了什么亏心事，遭来这样的报应。”

黄小萃听见路人的话，心都凉了半截。她挤过人堆才看见，后院外的大树倒了，侧墙被树枝破了个大窟窿，而粗壮的树干正好砸中库房。

黄小萃骇然，慌忙穿过店铺跑进后院看了看。

屋顶塌了，地上到处都是碎瓦，所有的东西都被埋在最下头，连个完整的货架都没剩下。

李谨跟着进来，看见眼前的断壁残垣，眉宇深锁。

这哪里是房子塌了，对她而言简直是天都塌了！

李谨俯身拾起一块绣片，脏得很。这些散落在边上的东西都脏了破了，更别说那些埋在下头的，她还怎么开张？

“工人没招到，房子又塌了，这是天要绝黄家吧。”

“我说了嘛，指不定就是黄夫人生前做了亏心事，遭来了报应！”

这些话李谨听着都扎耳朵，更别说黄小萃。他侧眼，不耐烦地斥道：“行了，祸事没落到自己头上，也不知积点口德！”

叽叽喳喳的声音这才小了不少。

有人叹道：“这棵树有些年头，树干早就被虫蛀空，昨夜刮大风，你们运气不好罢。”

黄小萃伫立在颓圮的屋子前，背对着所有人，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她落寞的背影，李谨看在眼里，心里莫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