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萃在房里沐浴，李谨关上门出去等，见天上腾起一枚红色焰火，他寻着焰火找过去，是阿彦住的地方。
阿彦拱手行礼，问道：“公子，黄姑娘没事吧？”
李谨略带窝火地说：“让他们以后办事下手轻点，当着一个姑娘家的面抹人脖子作甚？还溅了她一身血，吓到小萃了！”
阿彦一愣，埋低了头拱手，“公子息怒，他们下手一向干净利落，都是老爷给栽培的……”他挠了挠头，又言，“不是公子吩咐过？但凡伤害黄姑娘的人，死不足惜。”
“我吩咐？我……”李谨瞪着阿彦，想一巴掌糊他脑袋上，又忍住了，垂下手去。
阿彦懂了，他家公子的意思不是不杀，是不能如此凶残。他家公子是踩着万千白骨走过来的人，杀人还需要挑什么手法，公子如此不过是怜香惜玉罢了。
“是，属下稍后就去告诉他们，下次再这样，让自己去找行云领罚！”
李谨瞥了瞥阿彦，道：“小萃一个人在屋里我不放心，我先回去，你让他们把县衙盯紧，升堂之前不能出岔子，最好能让那人一上堂就开口说实话。”
“属下领命，公子放心。”
李谨回到住处，门仍关着，里面还有水声。
他拂去台阶上的细尘，默然坐下，倏尔回头言：“小萃，我就在这儿，有什么事喊我。”
“好。”
等她沐浴更衣完，李谨进了屋子，拿过那身带血的衣裳丢去了灶台下，烧火焚了个干净，顺便给她热了热他下午买的包子。
黄小萃披着墨般的长发，盘腿坐在床上，咬了口包子说：“阿谨，今日那两人出现得也很蹊跷，哪儿有流氓混混有只图色不图财的，若是有银子，他们大可上烟花柳巷寻欢。”
李谨坐在床边，点了下头，“还好留了个活口，一审问就知他们的来历。”
“县令大人会把帮我的义士找出来吗？”黄小萃皱了皱眉，“他若因我获罪，我岂不是拖累了他？”
“那也要他找得到才行，依你所言，人家武功高强，来去无影，怕是不好找。”
“倘若干娘和佩佩不问，今晚的事你别告诉她们。”黄小萃言道，“干娘在替我忙汪家的生意，成日奔波济慈院和裁缝们家里，佩佩在这儿看店，她们都很辛苦。”
李谨喟叹：“从前你有什么事都是和佩佩瞒着我，如今倒和我瞒起她们了。”
黄小萃微微一笑，借他的话说：“从前不是不熟吗？”
李谨唇角上扬，轻言问她：“还怕吗？”
屋里灯点得亮堂，还有人陪着她，黄小萃心里踏实多了，摇了摇头。
“早些休息，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县衙，做生意我或许帮不了你，但别的事只要有我在，你都仅管放心。”
黄小萃觉得他似有一副与生俱来的傲骨，天不怕地不怕，整个云溪县恐怕只有他一人不怕程县令，她嘴边浮出浅浅的笑。
“还笑得出来，说明你真不怕了，那好，我出去走走，你自己睡。”李谨起身要走。
“诶，别！”黄小萃拖住了他的手，又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她松开了，把手背到身后。
她小声说：“我的意思是，大晚上的你出去也不安全，还是早些休息吧。”
李谨瞥了瞥她，同样忍俊不禁。他熄了多余的烛火，留下她床边的一盏，回了坐榻上睡觉。
他第一次看见杀人的场面也害怕过，在他很小的时候，纵然后来见得多了，做得多了，他愈渐麻木，但也至今记得那种恐惧，当然能体会她的心境。
天明，李谨陪着黄小萃去到县衙。
这桩案子程县令没打算公开审理。县城内有匪徒当街调戏良家女，还闹出了人命，不光彩。
县衙的门关着，活着的匪徒被官差拖到堂上，他手和腿弯上都缠着细布，浅浅包扎过，但血还是渗了出来，以致他被迫跪下时，在地上杵了个血印子。
膝盖被飞刀贯穿，他哪里还跪得住，扑了下去，像条断了腿的狗般趴在那儿。
“大胆匪贼，胆敢当街调戏良家妇人，你可知罪？”
“大人，都是那林家大小姐指使我们这么做的，她给了我们银子，还说大人你不会追究，不然我们怎么敢！”
程县令震惊，“你说什么？”
黄小萃也是娥眉紧蹙。
匪徒苦着脸叫唤道：“大人，草民不敢瞎编，真是林家大小姐指使我们坏黄夫人名节，早知会赔上我兄弟性命，就是给我万两黄金我也不干！”
李谨神色淡漠，这件事他今早已经知道了。
阿彦昨日来禀报黄小萃出了事，特地说过街上还有一个围观女子，他猜测案子另有内情，派人连夜潜入大牢先查问一番，今早收到了答复。
程县令的脸色怎一个沉，但他已经坐在了这儿，只能继续审下去，吩咐捕头：“去，去把林家小姐带过来。”
众人等了一阵，捕头回来了，却不见林文婵的踪影。
捕头抱拳禀道：“大人，林家人说林小姐病了，卧床不起，不便上堂，恳请大人择日再问。”
李谨即道：“择什么日？择日不如撞日！上次林文虎起不了床，案子不也审了？大人不如照上次一样，带咱们去趟林府。”他看向程县令，“反正也是关着门审，在哪儿审不是审。”
程县令睨了李谨一眼，沉默片刻后拍了惊堂木，“去林府！”
县令大人的队伍刚到，林家老夫人带着几个儿媳匆匆迎出来，跪下叩拜。
一家子齐齐跪下行礼，显得十分卑微恭敬。
程县令皱了皱眉头，“老夫人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李谨冷笑了声，对黄小萃小声说：“林家这只老狐狸真是成了精了！”
黄小萃也看出来了。林老夫人一来就跪拜，会让县令大人心生怜悯，还会勾起大人的内疚，毕竟从前的恩人跪在自己面前，换谁都于心难安。
李谨叮嘱她：“一会儿小萃你别说话，你一个姑娘家，遇上这事你自己不方便伸冤，我来。”
黄小萃看向李谨，见他目光坚定，她点点头，“好。”
李谨懒得理会在门口磨磨唧唧的人，牵着她的手腕，带她进林府。
他倒要看看，今天还有谁护得住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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