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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7)

黑老太爷满心喜悦,收起了眼泪,围着阿星转了三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他打量个不停。阿星昂头挺胸,一脸傲色,任他看个仔细。

钟员外在旁笑道:“老哥莫要看了!你大可放心,兄弟的眼光是错不了的,我这世侄身强体健,一顿能吃五斤肉哩!你看这肌肉----”说罢来至阿星身前,用力在他胸脯上捶了两记。阿星挺起胸膛,憋着气一动不动,硬挨了他两拳。

“果是个好汉子!”黑老太爷竖起大指赞道。他此时方才平复下心绪,收起了满脸的兴奋之色,笑道:“得此佳婿,夫复何求!来,爱婿且坐了,切莫拘谨,从今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听他“爱婿”二字一出口,阿星终于放下心来,此时方才咳嗽了两声,又依言坐了,如吃了蜜一般嘻嘻的笑个不停。

黑老太爷正色道:“爱婿家中还有何人?此事不会再有变故吧?”

还未等阿星回答,钟员外急道:“此事已定,岂能反悔!我这世侄孤身一人,老朽便是他之长辈,张三公子乃是他之家主。我二人与他做主,这却也是合于礼法!”又转头问阿星道:“贤侄,我等能为你婚事做主么?”

阿星脸上一红,又扭捏了起来,低头小声道:“但凭世伯与我家公子做主,小侄绝无他意。”说着却又忍不住吃吃笑出了声。

唐糖气的将脸扭了过去,暗骂道:“好恶心!”

黑老太爷点了点头,捻髯笑道:“好,如此甚好!爱婿,那婚约你可曾看过了么?”

阿星低着头道:“还未来得及看。”

黑老太爷叹了口气,道:“哎呀,这却不合适了,还是过一过目吧,免得人说我欺负老实人。老夫家业虽大,却也不是那种仗势欺人之辈!”

钟员外脸色微变,伸手便向怀中摸出了婚约。

阿星急道:“不必了看了,小婿绝对信得过岳丈大人。况且有钟世伯与我家公子做主,自是不会出什么差池。”

钟员外一笑,将婚约又递给了黑老太爷。黑老太爷接过婚约看了看,不住颔首道:“好,既然爱婿再无异议,那此事便定下了。”说罢命人取过笔来,在那婚约上签了名字,按了手印,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阿星见他如此,喜的脸上便如开了花一般,一个劲的抓耳挠腮。

黑老太爷又道:“爱婿今番入赘我家,却也要依我们的规矩----”喝了口茶接着道:“这回却不是你娶我的女儿----”

听他如此说,阿星顿时如冷水浇头一般,愣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岳父大人此话何意?”

黑老太爷微笑道:“乃是我女儿娶你!”

阿星顿时放下了心,放声笑道:“原来如此,我还当何事呢!我娶她,她娶我还不都一样么?”

“爱婿能如此想却是最好不过!只是还有一事,我却要言明在先----”黑老太爷也笑了起来。

阿星奇道:“岳父大人请讲!”

黑老太爷皱着眉道:“我那女儿自小身体娇弱,又得了一场大病,身子嘛有些不太-----”

还未等阿星说话,唐糖在旁插嘴道:“原来是个林妹妹般的人物!”

阿星眼中顿时放出光来,大叫道:“岳父大人放心,令嫒若娶了

我,她的病也变好了。凭我这把子力气,她现在是林妹妹,不出半年我便能将她养成杨贵妃。我在此立誓,保证将她养的白白胖胖,如若做不到,便让我----让我----”犹豫了半晌也未罚下誓来。

唐糖斜眼瞅着他,心中暗笑不已。

黑老太爷赶紧止住了他,笑道:“爱婿有此心便好了,不必发誓。

此事便如此定下,改天请人择个良辰吉日便将婚事办了。”

阿星嘻嘻笑道:“但凭岳父大人安排。”

钟员外笑道:“此事却是越快越好,依我看后天便是个好日子!”

黑老太爷连连摆手道:“这却急了些,恐怕时间仓促,委屈了我家爱婿!”

阿星一跳而起,急道:“不委屈,小婿最是不拘小节!”

“哈哈哈,好好好,果是个直爽汉子!既如此,那三日后贤婿便过门了。”黑老太爷哈哈笑个不停,显得异常开心,众人也陪着笑了起来,此事便如此定下了。众人又说了一阵子闲话,却见下人来报,言道本地县太爷来访,唐糖等人忙起身告辞。黑老太爷急整了衣冠,向众人说道:“诸位且安坐!这本县的太爷---毕老爷素来爱民如子,最是随和,毫无官架子,今日正好为诸位引见。”说罢起身迎了出去。

原来这本地的太爷姓毕,名唤毕千秋,也是个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之士,只是命运不济,屡试不第,直到不惑之年方才捐了个官,又难免上下活动一番,终于补了个七品知县的实缺。虽非正途科举出身,却也有一番安邦定国之志,故自打来了黑山县便一味的励精图治,直将整个黑山县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颇得古循吏之风。

不一时,黑老太爷便领着一人来至大厅。但见此人头戴乌纱帽,身穿着官袍,肩宽背厚,步履沉着稳重,随着黑老太爷缓缓而至。待走的近了,细看此人面容却是生的剑眉朗目、鼻直口阔,一脸书卷之气。众人知是毕老爷来到,赶紧起身见礼,钟员外一见此人威仪更是先自惧了,一时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安放,只是不住地打躬。

毕县爷微微一笑,挥了挥手道:“诸位请坐,老夫此来非为公事,不必多礼。”顿了顿,众人落了座又道:“方才黑老太爷已然对老夫说了,今日有几位贵客在此,岂能交臂失之,正欲一见高贤!”又向唐糖一拱手道:“老夫久闻张三公子身为南海剑派之主,一直未有缘得见,没想到却是为少年英雄,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能为,当真是难得之至!”看了看阿星,又道:“阿星先生也是英雄了得,我那黑家侄女当真有福!”也冲着钟员外微微一笑,道:“久闻钟员外大名,幸会。”

众人赶紧谦让了几句。黑老太爷在旁道:“诸位还不知道咱们这位毕老爷哩!那可真是青天在世,至本县三年有余,断案如神,三年间本县再无刁民争讼之事,更兼之两袖清风,爱民如子----”

毕千秋摆手止住了他,说道:“此却是分内之事。老夫受天子厚恩,代天牧民,敢不朝乾夕惕以效犬马之劳!”一时众人尽皆点头称是,唯有阿星一脸迷惑。毕老爷见状便又补充道:“牧者,放也!”阿星恍然大悟,赶紧称赞了几句。

黑老太爷笑道:“诸位有所不知,咱们这位毕老爷还是为大儒哩----”

毕千秋哈哈笑道:“哪里哪里,过誉了!请继续说下去---”

黑老太爷接着道:“毕老爷不但政绩卓著,且博涉经史,兼通百家,道德学问尽皆一时之冠,深得百姓爱戴。故而百姓不忍直呼其名,只称为毕子。”

毕子微微一笑道:“此地百姓都是好百姓!”

唐糖奇道:“毕子?这是何意?”

黑老太爷不悦道:“这有何难解?古有孔子孟子,今则有毕子!”

说罢,众人一齐笑了起来。

众人笑罢,毕子又谦让了几句方才转入正题,正色道:“今日来此,还有一事要求黑老太爷仗义援手!”

黑老太爷急道:“毕子大人但讲无妨!”

“够豪气!”毕子抚掌赞道,随后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听说朝廷派了钦差巡视四方,纠察不法,不日间便要到这黑山县了。本人为官清廉,又无不法之事,自是无忧。只是钦差大人远来辛苦,我那衙门又甚是寒酸,恐怕慢待了钦差,这于心何忍呐!”

黑老太爷笑道:“我当何事呢!些许小事何劳大人费神!我有处别院,虽非豪华却也是颇为干净宽敞,此时正无人住,只怕难入钦差法眼-----”

“只要宽敞干净便可,据闻那钦差大人也是两袖清风之人,不喜奢华。”毕子笑道。

黑老太爷喜道:“如此便好。明日我安排几个下人将那所在收拾了,再弄些桌椅花草之类,决不能慢待了钦差,令人小瞧了咱们黑山县!”

毕子起身拱手道:“承黑老太爷高义,在此谢过了。”

黑老太爷赶紧拉住他道:“一家人何须言谢!”

双方客套了几句,毕子又道:“近来本县涌入不少灾民,尽道是家乡遭了灾,无奈流落此地,思之令人痛断肝肠,黑老太爷可知么?”

“怎能不知!我正欲向大人禀报哩。前几日,我乡下的农庄还被这群人抢了,真是没有天理!”黑老太爷叹息着说道,说话间甚是沮丧。

毕子沉吟了半晌方道:“这也怨不得他们,俗话说‘民以食为天’,饭都吃不上了,那不便是天塌了么?不过胆敢抢粮,其间必有奸民煽动,此事颇为棘手-----必要将那为首之人明正典刑不可!”

黑老太爷起身谢道:“毕子老爷当真剖断明白,正该如此!”

毕子一笑,又说道:“治标需治本呐!黑老太爷可知灾民源于何处?”

“我倒是听说似是来自京城方向,这却又不对了----”黑老太爷似自言自语一般,言语间尽是不解。

毕子道:“有何不对?”

黑老太爷回道:“毕子老爷有所不知,若灾民经过京城则必过春雨楼,那春雨楼主乃是善良之士,平日里便施粥放赈,岂能轻易放过这许多灾民?”

毕子点了点头,喃喃说道:“此事甚奇!”

黑老太爷也道:“此事确是甚奇。”随即二人便不再说话,尽皆皱眉头思索对策。

唐糖在旁说道:“难道毕大人不安排放赈么?”

毕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张三公子有所不知,治事者需从大局着眼,寻其根本之源方能一劳永逸”喝了口茶又道:“圣人言‘治大国若烹小鲜’,可是急不得;治事者又若庖丁解牛,须从大局着眼,而由小处入手,依乎天理,寻其间隙,运之以神,神之所照,万物自然呈现其本来面目,如此治事方能无有遗漏,不出差池!”

“哎呀!”唐糖一声惊叫:“这---这---火都烧了眉毛,怎的还之乎者也!”

众人正在愁闷之际,从外急匆匆跑来一名家丁,向黑老太爷躬身禀道:“回老爷,那乡下的农庄又被抢了!”

黑老太爷闻言霍然站起,一声惊叫:“不是才抢过了,怎的又来抢?”

那家人答道:“饭吃完了,当然还要再吃喽!”

“哎呀”黑老太爷叫了一声便瘫倒在椅中,自言自语道:“这今后日子可还如何过得?若不是那水太凉,老夫现在便要去投河自尽了!”

阿星在旁急道:“老岳丈千万莫要有此想法!”随后向那家丁吩咐道:“你还愣着做什么?速去寻条麻绳来,悬在梁上备用!”

黑老太爷斜了阿星一眼,正色道:“爱婿呀,你这是何意?”

“老岳丈既嫌水太凉,那改成上吊便不凉了。”阿星恭恭敬敬的回道。

黑老太爷不悦道:“年轻人便是不会持家,似你这般奢侈,若你入赘我家,早晚败光我的家产!-----那绳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钱的!”

阿星一愣:“这---这---倒是小婿欠思量了!”

黑老太爷又道:“这也怪不得你,这种事须要慢慢学的。”

听了他们二人一番胡言乱语,唐糖在旁不由冷笑道:“投水太凉,上吊费钱,那便只能等天打雷劈了-----既暖和又省钱!”

阿星、黑老太爷、毕子与钟员外同时赞道:“此计大妙!”

唐糖险些被气歪了鼻子,用力一拂衣袖,怒道:“大人,此时此刻还请以救灾为急务,若是迟了,定然生变!”

“圣人云----”毕子还欲再言,唐糖已然怒不可遏,一把抓住他的胸襟,喝道:“狗官,休要再‘圣人言’、‘圣人云’,现在要做的是开仓放粮!”

毕子被她一把抓住,不由得惊慌起来,他知道眼前这张三乃是江湖豪客,可是杀人如麻的。想至此便急道:“公子住手,莫急,待我请示了上峰,即可开仓放粮----”

唐糖一把推开了他,一声长叹:“待你请示过了,那人也都饿死了!”

毕子眼望着天,叹了口气:“无奈呀!”

“唉,看来----也只能加捐了!”阿星摸着下巴说道。

毕子大叫一声:“哎呀,这可是你说的,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就怕于本官官声有碍。”随即脸上现出为难之色,低头思索了片刻,猛一拍桌案,似是下了天大的决心:“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正是本官该为。人言‘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为了黎民百姓,本官宁可拼了这顶乌纱不要,也要学一学那海刚峰!”

阿星赞道:“大人果是好魄力,真是百姓之福!”黑老太爷与钟员外一齐鼓掌大赞,不住地称是。

毕子一阵大笑,拉着阿星手道:“阿星公子果是干才!我那县衙正缺一位师爷,公子可有意么?”

“我这人乃是闲云野鹤,懒散惯了,做不得官”阿星连连摇手。

唐糖心中不解,这家伙怎的如此说话了,可不像他的脾性!

毕子见阿星推辞,便继续劝道:“公子若不愿也无妨,先做个挂名的,不须做事。”

“多承大人美意,若我再退却便是不识抬举了。好吧,那在下便做个挂名的师爷!”

毕子抚掌笑道:“正该如此!那咱们便议一议加捐之事----”

唐糖冷哼了一声,笑道:“你们加捐倒是勤快,这羊毛还不是要出在羊身上?”

毕子摇手道:“公子勿忧,这羊毛绝不会出在羊身上!”说着伸出了五个指头,一字一顿道:“本官先捐五千两纹银!”

唐糖心中一惊,这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不由脱口问道:“听闻大人为官清廉,这五千两可不是小数-----”

毕子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又端起茶杯品起茶来。黑老太爷见状赶紧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毕子大人初来本县时确是身无分文,此皆是我等亲见。”

“那他怎的有钱了?”唐糖奇道。

“此事说来更奇。毕子大人来至本县一年有余,一直清廉任职,后来有一日晚间,梦一位金甲神人手托一银盘,内中却是三万两的银票。那神人将银票赠与了毕子大人,言道‘大人爱民如子,清贫度日,上天不忍清官如此寒素,故以此赠之!’此事在本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已传为了美谈!”黑老太爷说话时满脸恭敬,仿似那金甲神人便在眼前一般。

毕子赶紧摆手道:“不值一提,老太爷何必提这些旧事!”

唐糖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阿星在旁说道:“此事定要写上史书了。”

毕子笑道:“何敢有此奢望!此事不提了。此番救灾之事,诸位欲助捐几何?”

唐糖一愣,顿时心虚了,暗道:“那钟老儿应承的二千五百两银子还没到手,却哪里有钱助捐?”想至此,不由得沉吟起来。

毕子见状笑道:“张三公子远来是客,这银子嘛----不必捐了。”

唐糖脸上一红,也不敢说话了。

阿星怯怯的道:“我----我也远来是客,可我又想为灾民尽点心力,这可如何是好?”

“果是个热心肠的汉子!”毕子挑起大指,不住地赞叹,接着道“百姓有福,本官便代阿星公子捐上一千两!”

阿星拱手向毕子道谢,二人又谦让了一回,那黑老太爷、钟员外也各捐了五百两,此事才终算有了解决之法,众人尽皆欢喜,唯独唐糖闷闷不乐。看天色已近晌午,黑老太爷又令人安排了筵席,众人大喝了一通,吹了一番牛皮,才尽兴而散。

唐糖三人辞别了黑老太爷,骑马赶回善人村。钟员外趁阿星不注意将二千五百两银票塞给了唐糖,那却是黑老太爷的下的聘礼。唐糖收了银子自是高兴的不得了,自不去管那老儿在中间得了多少好处,一行人兴高采烈,快马飞奔,不多时已然回到了善人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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