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她不怕他

柳姨娘看宋元没有说话，最后叹息一声：“大人，十一娘跟您那么多年，没有求过您什么。哪怕当日您说让十一娘住进庄子上，我也从不曾有过什么怨言。”

她俯首，心间只剩了冰凉：“如今只求您，放过十一娘。给我一个自由，让我离开宋家，求您了！”

此时此刻，宋元俯视着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女子。

他忽而意识到，她的年纪也不小了。

早就不是那个在台上回首一笑，就引得满堂喝彩的花旦。

更不是那个轻纱遮面，对自己无限风情的柳十一娘。

岁月在她的脸上，其实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

可她的一颗心，已经苍老。就像是这些日子她对待自己，并没有灵魂一样。

他曾以为这是温顺听话懂事乖巧，如今才知道，是她的心里，根本就不在意那么多了！

宋元闭了闭眼，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几乎要抠进自己的肉里。

他不愿意承认，柳姨娘所说的一切。

至少……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些年曾做错过许多。

于是他的眸色变得冷峻，声音变得凌厉：“若是我不同意呢？你只是我宋府的妾室，哪有妾室自请下堂的道理？只要我不同意，你永远就都是宋家的人，永远也别想走出宋家的大门！”

他的这个反应，是所有人都想到的。

所以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宋朝雨或者柳姨娘，没有人的眼中生出诧异。

她们平静的看着宋元的怒火，一点点地染上了他的眼睛。

越是如此，宋元便觉得自己越是生气。

他愤怒地站起身来，在柳姨娘的跟前儿来回踱步：“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从你入了宋府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就算为了小清儿，我也不会让你离开的。你就是死，也要做我宋府的鬼！”

这话实在是有些过分，连宋朝雨都听不下去。

“呵——”

柳姨娘冷笑一声，早就想到了是这个结果的她，也只是垂眸道：“虽然妾身知道，若只是凭着我的力量，大概很难完成想做的事情。不过……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所以如果宋大人不愿的话，那么妾身就会去京都府尹，让府尹大人评评理，给妾身一个说法。”

“什么？！”

宋元是万没有想到，柳姨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去京都府尹？！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你是我宋府的妾室，你锦然要去京都府尹让府尹来评断？且不说你基本上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就算是有，你一个妾室去告我这堂堂朝廷命官，你让京中之人如何想我，如何想宋家？！”

连老太太都没想到柳姨娘能决绝到这般地步，她也将眉头皱了起来。

而柳姨娘的表情，始终都平静：“不知道宋大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将心比心。这么多年，大人何曾想过我们母女？我又为何要在意，京中之人如何想大人，如何想宋家呢？”

宋朝雨注意到，此刻柳姨娘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妾身”变成了“我”。

显然，宋大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右手，都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十一娘，你是认真的吗？这一次，你是真的要做的这么绝吗？你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咱们都可以好好商量。可是京都府尹，真的就没有必要去了吧？”

其实到了现在位置，宋元也只是好爱怕将事情闹大。

而他越是这样，柳十一娘就只会越发失望。

柳十一娘垂下了眸子：“我心思已定，求大人成全！”

“砰——”

宋元再也遏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怒火，狠狠地将手旁的茶杯砸向了柳十一娘。

宋朝雨倏然起身，几乎要挡在柳十一娘面前。

但不知宋元是否故意，这个茶杯并没有砸在柳十一娘的身上。而是在柳十一娘的脚边，碎裂成片。

丝丝茶水溅落在柳十一娘的身上，却没有让柳十一娘那平静无波的眼神里泛起任何一丝涟漪。

宋元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被柳十一娘这样的眼神给逼疯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低声警告柳十一娘：“你如果执迷不悟，也别怪我不客气！你不过就是个妾室罢了，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

柳十一娘点头：“将我关起来？或者继续送到庄子上去？没关系的。宋大人若是能将我关一辈子，那也是我认命了。但只要我还有能出来的一日，就不会放弃为了自己的自由而努力。宋大人，我定然要离开宋府的，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宋元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柳姨娘。

他的眼珠都带了几分赤红，死死地盯着柳十一娘：“你别忘了，你只是宋家的妾！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但此刻，宋朝雨也终究站起身来。

此刻在她的眼前的男人，并不像是父亲，而更像是一个无能狂怒之人。

她和柳姨娘一样，都用冰冷的眼眸，看着眼前的宋元：“父亲也别忘了，我始终都是姨娘的女儿。只要姨娘有事，我一定不会放过的。所以父亲在想要关住姨娘之前，还是总要想一想我，或者想一想昌王府的。”

如今的宋朝雨，已经可以挺直了胸膛，将昌王府搬出来作为自己的后盾。

“你少吓唬我！”

宋元怒极之下，回头指了指宋朝雨：“你以为你如今做了昌王妃，就有什么了不起了不成？我告诉你，就是皇上来了也没用！柳十一娘，是我宋元的妾室，他这辈子都是！”

“咳咳！”

然而宋元的话刚说完，老太太却轻咳一声，而后开口提醒他不该说这话：“元儿，你这话说的不好，若是叫旁人听去，只怕要指摘咱们宋府的不是。”

宋元也意识到，这话说的大逆不道。

但此刻，他只感觉自己心里头有一股无名之火，发也发不出来，憋也憋不回去。

“哎！”

连宋朝雨看着他如此，都是一声叹息：“父亲，您这是何苦呢？其实您的心里，也没有那么在意我姨娘。为何一定要抓着她不放手呢？姨娘不过想要一份自己的自由。她在宋家这半辈子，就没有开心过。您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呢？”

宋朝雨甚至回头，看了看后院：“父亲的后院里，有那么多的女人。并不是一定要将姨娘留在身边才好。姨娘对父亲来说，从来都不是那个最重要的女人。我虽不知姨娘和父亲当年究竟为何在一起，但现在的不快乐，也已经证明了一切不是吗？”

她轻叹一声：“父亲，放过姨娘好不好？”

“放过”这个词，终究还是让宋元的身体顿住了。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柳十一娘需要他来“放过”，才算是成全。

他怔怔地低着头，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柳十一娘，忽而喃喃：“留在我的身边，就让你感觉到了这么难受吗？十一娘，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个问题，柳十一娘也不知道，所以她没有办法回答宋元。

她只是跪在那里，就像是一尊没有情感的雕塑一般。

或许这两年，她连失望这种情绪，都不曾再有了。

如今的她，只想要“自由”二字，也是对她来说最奢侈的两个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