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秋暮蓝衣

暮色深沉，夕阳将叶片蒙上了秋黄，风吹过之后，枯叶便不得不离开树木枝干，飘落它处；

能够落叶归根者，却只有寥寥几片。

霖水河畔的落叶打着璇儿落到了一处庭院门前，亦落在一个归家少年身侧。

看着脚下落叶，许游洒笑道：“三天没回来了，那日还道晚上摘菜煮肉，计划赶不上变化。”

吱呀——

推门入内，便见桃枝插在那里，依然是毫无生气的模样，四周菜叶仍是恹黄枯卷，惨的很。

掂了掂路上买来的两斤排骨，许游摇摇头走上前，低身摘下桃枝周围的蔬菜，打水清洗，菜板菜刀伺候。

过了少顷，袅袅炊烟自厨房烟囱里升起，到了高处与洛阳万家炊烟交汇又散去；

天地内难寻痕迹。

在许游坐在灶头烧火之时，那节桃枝又亮起目不可察的微弱荧光，带着清灵之意一闪而逝；

这刹那荧光，仿佛能把污浊清透。

烧好青菜排骨汤，煮好白米饭，刚刚端上桌，闻着香味准备大快朵颐之时，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笃，笃。

许游无奈笑了声，起身走向院门，甫一打开，蓝衣姑娘笑眯眯的样子便映入瞳孔。

“许木，三天不见你，也不见王琉璃，说，你们是不是瞒着我偷偷去玩耍了？哼！”周璐佯怒道。

许游看着她娇俏天真的样子，轻笑道：“岂敢岂敢，三日暴雨，我与王兄都困在西城，真是没法回来；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这三天，许游一直在李程家中守灵，王琉璃则冒雨去了药铺，去之前他曾言：

“雨再大，病人亦要治，上次两天未曾开门已是破天荒了，毕竟难得有机会跟周姑娘处好关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身为药师...

“还是该以治病救人为重嘛。”

三天暴雨，药师一直住在药铺内，为冒雨而来的病人看病医治。

庭院门前，周璐矜持了下，终是忍不住雀跃道：“嗯...好呀！”

正此时，从霖水街道中传来一道字正腔圆的洛阳嗓音：

“周姑娘，许兄！几天未见可曾想我呀？”

却见身形圆润的王琉璃在夕阳下欢快奔跑，须臾便到了庭院旁；

药师一个站定，脸不红气不喘的扬起下巴，让橘红暮色洒满脸庞，同时极有腔调的摇晃折扇，压低嗓音沙哑道：

“好香的味道，许兄家中做饭了？呵呵...肚子刚好饿了，添双筷子怎么样？”

“自无不可，两斤排骨煮的汤，我们三个人怎么也够了。”许游轻笑道：“只是厨艺一般，你们不要嫌弃才好。”

“不嫌弃不嫌弃！”周璐开心道：“王琉璃，我们比比看谁吃的多？谁吃的少就负责洗碗~”

她只顾开心，却忽略了王琉璃的体格。

“呵呵，好。”王琉璃在一旁看着蓝衣姑娘单纯的笑，目光越发柔和。

他嗯哼一声，得意道：“周姑娘总算对我不那么害羞了，我心甚慰。”

周璐眼角抽了抽，白了他一眼，“王琉璃！我们现在是朋友，再调侃我，哼！我可是会生气的！”

“刚刚夸了你，怎的又害羞了？”王琉璃悠然摇头，一脸唏嘘。

周璐：“......”

她恶狠狠吸了口气，恨不得给药师两巴掌，只是少女心善，只得在心里说：

“原谅他原谅他，谁让他脑子不好使！”

然而，药师却是一脸悠然，似乎认定了心中所想，丝毫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要遭受皮肉之苦。

真·自我陶醉。

许游在一旁看着这两个穿着蓝衣的好友，嘴角忍不住上扬着；

暮色笼罩，此情此景；

极慰少年心。

“进来吧。”他轻声道了句。

那少女与青年几乎同时点头，少女带着蓝色耳饰，青年身怀蓝色琉璃盏。

云天收了夏，木叶动了秋；

不知不觉，他们的关系确实已经很好了。

洛阳炊烟渐少，天际太阳星落下地平线，太阴星悄悄爬上苍穹，繁星亦偷偷眨眼，为夜添了颜色；

原来天已晚。

许游厨艺却不如他说的那么一般，反而相当可以，做的菜色香味俱全，三人因此吃的很是舒坦。

只是周璐毕竟是女子，饭量确实比不过许游二人，吃完后依照约定收拾碗筷，惹的某‘迷人药师’嘴里发出无良嘲笑。

等到收拾好，周璐回到厅堂狠狠看了眼王琉璃，又对许游道：“今天有个叫做王小二的来过，说是你老乡，许木，你认识他吗？”

“王小二？”许游、王琉璃异口同声，语气却是不同。

许游声音平静，没露出半点心绪，王琉璃则是有些懵圈，毕竟他当时对雪衣报的假名就是王小二。

他懵了一个呼吸，愣愣道：“许兄，看你表情是确有其人了，不过...这称呼是外号吧？”

“啊...是本名。”许游一脸肯定。

王琉璃吸了口气，赞叹道：“真是好名字。”

“周姑娘，王小二跟你说什么了？”许游笑着问道。

“他说...”周璐想了想道：“这几日晚上会去南城锦绣桥，让我把这件事转告你，想让你过去跟他见面聊一聊...说说家乡事？”

许游点头道：“呵呵...原来如此，多谢周姑娘转告。”

“他跟你很熟吗？今日我听他语气，好像跟你关系很好的样子。”周璐疑惑道。

许游闻言想到自己与他斗了两次，又专门打脸的两拳，笃定道：

“是啊，我们关系不差的，以前总跟他打成一片。”

王琉璃听到他说的‘打’字，莫名有些起疑，道：“许兄，你说的打成一片，是涵盖的意思...还是字面上的意思？”

“当然是涵盖的意思，王兄不要乱想。”许游认真狡辩。

“哦...”药师怔怔点头。

......

告别了两人，许游于夜间疾行，向着南城赶去。

锦绣桥不算小，石拱桥的样式，坐落在南城一处街道交错之地；

桥上有不少夜间出摊的铺位，大抵卖着精巧物件，或是夜宵吃食，人来人往很是繁华；

桥下是运河分支，荡漾的波纹使得桥侧停靠的船只起伏不定，这些舟船上几乎都亮着火光，忽明忽暗随船晃动。

司马信站在锦绣桥中央一侧，手掌摩挲着栏杆，看着河道内的舟船，视线微微模糊。

他无声道：“青风，你我兄妹就是在这里相识的。”

夜风吹起司马信垂落的发丝，亦将此刻走到桥上的许游衣角吹起。

到了此地，便觉霜月不止天上有，水中亦有一轮月；

只是碎碎难成圆。

“王小二。”许游平静道。

司马信怔了怔，转头便见到少年静立栏杆前，虽其戴着斗笠，但声音瞒不得人；

他扯出笑容道：

“许大人，别来无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