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精卫填海

未曾设想到自家首领会有这样的办法带领大家撤离战局，太司船众人聚集在甲板上，脑袋嗡嗡作响，内心震撼莫名。

太司船飞行速度虽快若飞鸿，但这艘宝船自有妙处，众人站在船上竟颇为稳当。

此次撤离虽不算绝境逢生，却绝对称的上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百余人震惊过后开怀大笑，太司船员大都性格开朗，激动之中，便直接在甲板处载歌载舞。

桅杆之顶，太司妖女回望北方，神色再无半分阴沉，嘴角挂着笑意，轻声道：

“钓鱼嘛，得有耐心，这样才能用最少的饵，钓最大的鱼。”

她向下方看去，看到了欢欣雀跃的众人。

两根飘带一黑一白，伴随青丝飘舞，太司妖女望了须臾，自语道：

“你们都是热爱冒险的同道，你们可以死在冒险之中，却不该死在方才那样的遭遇中，这次你们跟我云霞子一同去探险死亡海域...

“要尽量活下来。”

甲板一角，木虫、张小慧、乔修三人眼神交流，木虫小声道：“头儿心思多的很，她明明跟我说过，泉绝、血老怪二人就算联手也不会是她的对手，但你们看今天她的样子，喷血喷的好生动，跟真的一样...啧啧，女人都是戏精！”

“呃...头儿喷血本来就是真的喷血嘛...”乔修摇头道：“不过你说的对，女人都是戏精！尤其是头儿，最会演戏了！你看她今天的表情把握的多么到位？”

张小慧眼神不善，两手分别捏住二人的肩膀，随即用力扣动，冷声道：

“头儿的想法很明确，她如今虽然能打的过那两人联手，但却无法保证咱们的人没有伤亡。

“所以这次破潮、血红齐齐出手，头儿才会带我们脱离战局，她想的是什么，你们应该都知道，既然知道，还在这里嘀嘀咕咕嚼什么舌根？！”

“疼！快松手！”木虫、乔修怒目而视。

“好啊。”张小慧眉头蹙起，手掌力量加的更重。

木虫前倨后恭，谄媚道：“小慧，我这衣服太脏，别脏了你的手。”

乔修使劲点头，强笑道：“是啊是啊。”

“哼，两个欠收拾的家伙。”

张小慧松开手掌，慢慢道：

“若是头儿刚才不带我们走而选择硬战的话，即使她战败了那两个金丹修士，咱们的兄弟也肯定损失惨重，头儿不想看到这一幕，只好带咱们脱离。”

顿了顿，她有些疑惑道：“她方才故意落败，又是为什么？明明可以从容离去的。”

木虫揉着肩膀，坏笑道：“我告诉你罢，头儿先示敌以弱，再显露太司船这艘宝船的价值，如此一来，泉绝、血老怪这两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很大可能不肯放弃追击。

“而他们生性谨慎狡猾，不会冒着风险进入死亡海域，所以他们应该会追到外围守株待兔，嘿嘿，你们要知道，头儿这次去死亡海域，是为了突破第六境，她说过此次有不小的把握成功...

“如若成功，之后再与破潮、血红碰到，那么届时根本不需要咱们这些兄弟去拼命，不需要咱们冒多少风险，便可拿下那两大组织！抢他们个精光！”

乔修还是使劲点头，认同道：“是啊是啊。”

张小慧眼神一亮，暗道原来如此。

而这时，极速穿空的太司船飞行之速骤然减慢。

一群载歌载舞的船员们被惯性牵扯，摔的七零八落痛呼出声。

他们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太司船已经飞到了风暴海域深处。

风暴海域虽有不少岛屿，但因此海域常年狂风暴雨，气候过于恶劣，所以绝大多数岛屿皆荒无人烟，只有其中少数气候相对好一些的海岛上有人聚居生存。

在这不多的人族聚集地中有一则神话流传：

说很远很远的过去，东海便生存着一只神鸟，口衔微木填以沧海，不知它从何而来。

一直到如今，神鸟依旧不知疲倦地行填海之举，若有缘者，说不定便能见到。

此神话传说非是空穴来风，从古至今，东海已有不少人信誓旦旦说自己见到了神鸟。

他们说，神鸟叫声奇特，似若‘金喂’二字。

他们说，神鸟很美，它一身乌黑，有两只红色的纤长爪子，白色的喙，最美的部分，则是神鸟之首。

他们说，神鸟脑袋上的羽毛长而飘逸，五彩斑斓。

许游也曾听白鹰船的船长满脸回忆的说起过这则神话，那老船长说，他年轻时真的见到了东海神鸟。

对老船长的话，许游是信的。

在那次灵鱼宴上，他又听古不归说，神鸟所叫不是‘金喂’，而是‘精卫’，神鸟的名字如它的啼鸣声一般，唤作...

精卫鸟。

此刻；

婉转的啼鸣声在天地回荡，狂风暴雨掩盖不了其鸣之音，入了许游耳中。

站在船舷栏杆处，随着穿飞高空的太司船一路来到陌生海域的许游微微发怔。

“精——卫——”

又一声清亮的啼鸣传过太司妖云船，这骤然降速的舰船之上，身形被惯性牵扯的到处翻倒的众人全都清晰听闻。

他们迅速爬起身，疑惑交谈道：

“什么声音？鸟叫？”

“是鸟叫的声音，真好听啊！”

“金喂...诶？不对啊！这是东海神鸟的叫声！”

顾远安双手紧握栏杆，突然激动地伸出右手指向船外某个方向，大声道：“看！你们看那里！东海神鸟！”

闻言，一个个太司成员立马跑到栏杆处，顺着顾远安手指的方向看去。

许游亦看了过去，袖中小青蛇钻出，同样看了过去。

许游喃喃道：“精卫鸟...”

却见那雨幕狂风中，一只体态轻盈的玄黑鸟雀振翅飘飞，鸟雀头顶生长着一片片纤长的五彩羽毛，迎风摇曳。

它美极了。

它飞于沧海之上，口中似乎衔着一节树枝，它自左往右飞了颇远距离，将口中树枝填入沧海。

它折身回返，双翅挥舞一下，便飞掠绵长距离。

它张口轻啼，清而婉的鸣叫声再又传遍天地。

须臾，精卫神鸟飞离了众人视线，入了海天幕布中，不见了踪影。

太司船众人凝望神鸟消失的方向，激动之余亦有些怅然若失。

太司妖女飘落至栏杆旁，她同样注视精卫鸟消失的方向，道：

“你们知道神鸟精卫的来历么？”

众人茫然摇头，太司妖女沉默了阵，声如曲戏般，轻道：

“我曾听人说，精卫鸟是地皇神农氏之女，原本之名应是...女娃。

“古老岁月前，女娃游于东海，溺于东海，故死之后化为精卫鸟，口衔微木，从古至今，堙于东海。

“我曾问那说出此言的人一个问题，我问他，精卫为何填海？

“那人同我讲，也许...是因为她不想再有其他生灵溺于沧海罢。”

众人怔怔听着，许游遥望茫茫雨幕，忽然看到一片银光亮烁的区域，不由道：“那里是？”

太司妖女看了过去，笑道：“那么远的地方都注意到了？眼神很好嘛，那里就是银山。”

太司船缓缓飞行，渐又降落至海面，此刻太司船的前方不太远处，便已算是死亡海域的边缘。

那里，一片灰暗。

......

在精卫鸟衔木填海之时，一道银色光线飞至近处海面，刹那化作一个满眼疲惫与坚定的壮年人。

他抬头看着精卫鸟，亦看到了太司妖云船。

他默默注视，直至精卫鸟消失远空。

如此独自在风雨中立了良久，壮年人目中的疲惫渐渐隐藏去，坚定的光化作了偏执的眼，他无声说：

“为竞心中之念，古不归愿...精卫填海。

“粉身碎骨，亦无怨。”

他看向海面另一处方位，那里隐隐有银芒闪耀。

他依依南望。

......

风暴海域深处，一座遍地银色泥土的岛屿上，有一座银色的山，其上生长着一棵巨大无比的奇树。

此树通体银色，树冠高到插入了云层，垂落下万千枝条。

此刻时近黄昏，但见山中树下，有近乎千人正在各处走动、交流。

他们步履瞒珊白发苍苍，竟都是垂垂老者。

精卫鸟忽然从空中飞了过来，落在了银色大树一根枝条上。

精卫鸟低头看着山中行走的老人们，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却又有一抹执着至极的意味。

哗。

绚烂的灵光在精卫鸟身上亮起，待到光芒隐去，精卫鸟已不见踪影，却见枝条之上，出现了一位光着洁白脚丫，身穿素麻衣物，长发随意垂腰的少女。

少女清丽出尘，气息缥缈空灵，仿若神明。

她在枝条上站起身，两只脚丫轻轻踩着树枝，忽而呢喃说道：

“那颗银果离开近千年了，过得还好么？”

一旁几根树枝轻轻颤动了下。

少女轻叹道：“你是他的母亲，你会想他...我的父亲...应当也会想我罢？”

黄昏渐过，那原本在山中各处走动闲谈的老人们，此刻竟都仰倒在地气息全无；

旋即化作一道道银色的光团分散飘飞，入了银色巨树枝条之中。

风暴海域天气多变无定，狂风暴雨在夜间顿停，皎洁月光洒落银岛。

银树枝条上，神明少女沐浴银华，在月光之下闭上了满是思念之意的双眼，随即双手虚提，脚丫踮起轻轻旋转。

青丝微摇，少女翩翩起舞。

她嘴角勾起，笑着说：

“父亲，你在想我么？女娃想你了。”

两滴晶莹的水珠，自神明少女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