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跟我走吧

“谁？”

虚弱的灵魂，弱不禁风。

面如枯槁，状若干柴。

就算是如此，虚弱的灵魂双眼中，也是满含灵秀。

贾惜春蜷缩的灵魂，抬起头来看到贾蓉的时候，眉宇间带着惊喜，同样也是带着不可思议，更是带着几分疑惑：“蓉哥儿？！”

老安王贾蓉坠入淮河，已经尸骨无存不是？

这是贾元春的不可思议与疑惑。

贾元春明白是非，洞察世事人情，不仅贤惠，更是极其聪明。贾蓉若薨，贾家失去支柱，小安王毕竟年龄还小，绝对撑不起贾家。

到时候贾家富贵到了极点之后，必然衰败。

贾家的辉煌，就是贾蓉坠河之前。

衰败，已经开始...短短数月，贾元春身在宫中，也听到不少消息。

贾家不复从前了。

纵然在宫中，贾元春也是可以判断出贾家未来。贾蓉坠河之后，贾元春心急如焚，泪落不休。

哀伤贾蓉英年早逝。

叹息贾家的衰落。

贾元春不仅聪慧，洞察人心，更是懂得人情世故，她身为贵妃，自然是富贵到了极点。然而，如果没有得力的娘家，在皇宫之中，依旧还是处处遭受排挤与打压，甚至太监宫女都敢勒索索贿。

这在后宫之中，并不少见。

甚至一些娘家失势的后宫妃子，在没有皇帝宠爱之后，更是寸步维艰，太监宫女都是瞧之不起。

甚至是刁难。

而恰恰是安王贾蓉的存在，成为大周支柱，被皇帝宠信，是以...贾元春在宫中颇为受宠。而这种受宠，并不是妃子长得好看，是不是温柔。

皇帝就算是要后妃侍寝，也是处处透露着心机与政治手段。

老安王贾蓉北征开始，皇帝开始对她宠爱减少，再有她有了身孕，本以为孩子保不住，皇帝依旧还是留下这个龙种。

但是...

最终这个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老安王贾蓉坠入淮河失踪，小安王无法聚拢老安王旧部。这个时候她的腹中孩儿若是降世，要是公主还好。

要是皇子，必然成了老安王、四王八公一脉势力心中的希望。

所以...贾元春预料之中的，她的孩子被强行...扼杀！

摔了一跤？

若无人有意，有着宫女太监的服侍，贾元春岂能摔了一跤？

之后，皇帝再未踏足凤藻宫，关心也不复存在。

以前各种宠，后来直接不闻不问不见...薄恩寡义到了如此。贾元春哀伤之余，担忧之余，再有小产元气大伤...一病不起。

太医敷衍，药方无效。

有人要她这个贤妃娘娘，皇宫中的皇贵妃--死！

正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死之前，有回光返照，头脑清醒，一生之中都未曾有的智慧，会在这一刻展现。

而且，临死之前，故去亲朋会出现面前...

贾元春清白，她快不行了，所以看到了贾蓉。泪水止不住的流：“哎...数年前，贾家辉煌无算，数年后...如此这般。时也、命也、人心变化，最难揣度。”

“大姑姑何须如此...哀伤心死？”

秦可卿心神有些震动，贾蓉兴许不懂灵魂流泪，还是清泪意味着什么...但是秦可卿有了钟情首座的记忆，最是清楚灵魂流泪意味着什么。

心死！

而，心中有牵挂。

情绝！

而，心中有不甘。

想一想数年之前，贤妃娘娘省亲之时，贾家是何等的辉煌？

这且不说，当年贤妃娘娘回到荣国公府，那时候雍容华贵，处处透露高雅。秦可卿自忖，富贵气质这一方面，她是远远不及贤妃娘娘的。

哪怕身为王妃，秦可卿气度不凡，依旧感觉自己不如贤妃娘娘。

再有，贤妃娘娘气度无边，容貌世所罕见，天地之间，神京城内，秦可卿见到过黛玉颦眉，见到过宝钗笑语，见到过神妃仙子一笑倾城，见到过...

美女无数！

然而，贤妃娘娘不敢说容貌胜过她们，但是气质气度上，世间能够相比的，没有...

纵然一国之母，皇后娘娘那样的气质，也是比不上贤妃娘娘的。

而如今...

面如枯槁，脸色灰败，身如干柴...

秦可卿脑海中浮现，有关于贤妃娘娘这一生的信息。

作为贾家嫡女，大姑娘贾元春被老太太亲自抚养培养，才情绝伦，纵然天下男儿，也少有人能够相提并论。

若不然，也不会有贤妃娘娘才选凤藻宫之说。

出身富贵，才情无双，如此女子若是嫁一个如意郎君，以贤妃娘娘心性与智慧，这一生都是幸福的。

然而，成也是出身，哀也是出身。

出身贾家，贤妃娘娘从出生那一刻，这一生已经被注定。

不是联姻工具，就是谋求富贵的筹码。

最终，贾家选择谋求富贵，贾元春被送到了宫中...那一年贤妃娘娘只有十四岁...担负着贾家希望，更是肩负四王八公一脉未来富贵的希望。

一个女子，用自己一生，为一些利益既得者而付出。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人能够理解，深宫之中贤妃娘娘是否快乐，是否幸福，是否自由，是否...

只是一味地索取...这些年，秦可卿知道的，也就是只有自己的夫君，最是理解贤妃娘娘的不易，也是很惋惜贤妃娘娘这一生。

这一刻，贤妃娘娘不再是贵妃娘娘，秦可卿一个大姑姑的称呼，也是彻底对皇族死心。今日起，我心中再无皇族，只有我自己的亲人。

贾元春这位大姑姑，是秦可卿所认可的为数不多的亲人。

“哎...”

一声大姑姑，贾元春脸上绽放笑容。

但是眸子深处，也有些哀伤。

自从她入宫之后，父母都要参拜叫一声娘娘。

如此亲昵称呼，多少年没听到了？

哪怕此时容貌枯槁，却给人沐浴春风，风华绝代之感。贾元春笑叹一声：“人固然有一死，我这一生，对得起祖母养育，对得起父母栽培，对得起...每一个人。”

是的，贾元春用自己一生，换取了贾家富贵，贾家荣华，贾家的奢靡...但是她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自己。

“能够遁入轮回之时，再见蓉哥儿，我这一生再无憾事了。”

贾蓉坠河失踪，贾元春心痛难忍，心中优思无度。这些年来，自从入宫之后，贾元春所见贾蓉之面，只手可数。

而这个见面的次数，还有几次隔着帷帐。

可叹...贾家注定荣华富贵百年，有了贾蓉这种人物，也是难以挽回。

最终，天杀英雄。

贾蓉一直都没有插话，感受着这一处识海空间，贾蓉眉头紧锁。

警幻气息虽然微不可察，依旧还是被贾蓉捕捉...警幻不知道有没有现身，或者加速了贾元春的死亡。

但是有一点，贾蓉可以确定...贾元春体内生机若有若无，一直都无药力改善。

也就是说...皇帝...

坐视贾元春身死！

“大姑姑...”

贾蓉心中压抑，建元帝究竟因何而变，当真是想要做一个，不受臣子威胁的皇帝才改变？

未必。

这些，贾蓉也不想再去追究，贾蓉如今只想着救可以救之人，护佑自己要护佑之人：“你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