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斌想说，如果自己是叶染，应该可能大概也许……确定不会原谅吧？
只是看着顾墨迟这会儿惨白的脸色，身心俱痛。虽然活该，但也可怜。他估计以苏爵一这种曾经一拳能把毒贩打到脾脏破裂的身手，顾墨迟必是伤得不好消受。
自己要是真的再刺激他几句，估计他能一口血喷死。
但是，要他违心说会原谅，沈斌觉得更是说不出口。
“顾先生，我只知道夫人就算是失去生命，也会要保护你的。至于原谅不原谅，这东西……也不是一瞬间就能决定的念头。”
沈斌在顾墨迟身边呆久了，纵然在他的指令下办不了几件像人干的事，但几句人话总会说的。
顾墨迟沉默了一会儿：“医院来电话了么？叶染怎么样了？”
“还没。”
沈斌摇头。
“我不是让鸿渐过去帮忙了么？你没联系他？”
顾墨迟轻轻咳嗽了几声。
沈斌依然摇头：“也联系不上苏三少。”
顾墨迟闭了下眼睛：“算了，直接过去吧。”
他不知道叶染有没有从手术室出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醒着，更不知道她醒了以后，自己开口要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他是那么的希望叶染可以原谅他，却又那么害怕她一句轻描淡写的没关系。就如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那么疯狂想要见到叶染，却又害怕见到叶染。
想想刚才发生的事，顾墨迟觉得，或许还真不如让苏爵一下手再重一点，一枪把他崩个半死不活算了。
胸口痛得有点窒息，窗外的风又是无情的冷。
顾墨迟想闭上眼睛安静一会儿，偏偏这时候，手机响了。
“是顾墨迟先生么？这里是中心医院重症室。”
“中心医院？我是，叶染怎么样了！”
顾墨迟浑身的一震。
“叶染？”
对方愣了一下：“叶染是谁？”
沈斌提醒顾墨迟：“顾先生，夫人应该是就近送医的。不在中心医院。而是在和平A大附属医院。”
与此同时，电话里的医护对顾墨迟继续说：“您是顾墨迟先生本人对吧？余秋兰是您母亲吧？”
顾墨迟一愣，捏着电话的手紧了紧。
半分钟以后，他颓然挂断电话，颤抖着嘴唇对沈斌说：“阿斌，调头先去中心医院。”
“顾先生，夫人她是不是……”
顾墨迟的表情没有太多悲伤，只是淡淡嗯了一下。
器官移植过后的四十八小时是危险期，排异反应一旦发生，基本上等同于宣告了手术的失败。
可是百分之十五的概率，发生了，就是命。
顾墨迟攥着生硬的拳头，心脏一点点沉下去。
尽人事，听天命……
为人子能做的，他已经……尽力了。
医生说，余秋兰半小时之前发生过一次室颤。接着血氧饱和度直线下降。
这种情况，基本上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但余秋兰弥留之际，口中始终喊着一个名字，医生听不清，只告诉顾墨迟说，你妈妈一直在叫一个什么小然还是小蓝的。
“是小染……”
顾墨迟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妈妈在这么严重的状况下，叫的却是叶染？
顾墨迟在医护的指引下，进了余秋兰的病房。
病床周围，器械已经停止运转了。
余秋兰拖着一口气，在看到顾墨迟进来的瞬间，眼里似乎一下子被点着了光。
“妈……”
顾墨迟走上前，攥住余秋兰的手。
“墨迟……”
“妈，我在……您要说什么，我听着……”
“小染……”
余秋兰吃力地发出两个字，弱弱的，如蚊鸣音，却像针尖一样直刺心脏。
“小染也在。”
顾墨迟打了个谎。
“我想见……小染……”
“她……”
顾墨迟咬咬牙：“她在赶来的路上。”
余秋兰的眼底滑落一滴浑浊的泪水：“她不会的……她不会见我……她不会原谅我……”
顾墨迟心中一酸，再次攥紧余秋兰的手：“妈，小染会的。连我这样的人，她都能原谅。您是她妈妈啊。”
余秋兰只是流泪，摇头：“她不会的。你看，我看见她了，她就站在那……她说她不会原谅我，她说她不想见到我，也不想见到你。”
“妈……”
“墨迟……”
余秋兰闭上了眼睛，“你叫小染别过来……我……我自作孽，小染是个好孩子。她还这么年轻，她不应该得这种病的……你救救她……快救救她，你别让她走到这边来……她不能死！不……”
“妈？”
顾墨迟只觉得余秋兰的声音越来越小，可听在自己耳朵里的话音，却一字比一句令他恐惧：“小染怎么了？你说什么病？什么叫得了这种病？”
“妈？”
“妈！您醒醒啊！”
余秋兰渐渐塌陷的身躯，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她的眼睛是微阂的，似乎还有什么未竟未了的心事。
顾墨迟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沸了又凝，凝了又沸。
他默默伸出颤抖的手，合上了余秋兰的眼睛，然后转身——
门外站着一个人，白乎乎的，却不是医护。
她穿着宽大又单薄的病服，脸上扎着厚厚的纱布。
头发披散，笑如鬼魅。
顾墨迟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才认得出来。那是温绮。
“你……你在这做什么？”
“住院啊。你忘了啊？我不是一直在这里住院么？”
温绮冷笑，“顾墨迟，你该不会以为，我落的这样的下场，应该自杀吧？”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
顾墨迟转身就走。
“你上哪去？”
温绮叫住他：“反正都是要收尸的。撞见哪个先收哪个，你妈先死的，叶染也快了。你放心我是没那么容易闭眼睛的。不亲眼看着你众叛亲离家破人亡，我怎么能安心？”
“你胡说什么！”
“叶染得了肺癌。顾墨迟，你以为我这几个月来拿来骗你的药瓶和报告单………是谁的啊？”
温绮哈哈大笑，笑得脸颊伤口崩裂，鲜红的颜色渗透一片。
顾墨迟的身子晃了晃，如遭雷击一样倒退了半步。
“你说什么……温绮你再说一遍！”
“我说她得了肺癌！你眼瞎么！你看不到她在你面前整天吐血昏倒？你看不到她越来越虚弱，一次次要跟你分手一次次想逃？你看不到她身边的每个男人都护她如宝？”
温绮笑得猖狂，笑得眼泪肆意，“顾墨迟，我说过，你的报应早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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