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走廊尽头，灯光亮如白昼。
大兴生物研究所的一号实验基地，对外已经宣布暂停许多年。
顾墨迟守在最后一层自动门前，那边只有一排椅子。
他刻意没有往里面看。可能是因为从门里散发出来的银色冷光，让视觉很不舒服。
等了大约一个小时，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用一手向顾墨迟做了个OK的手势，另一手摘掉口罩。
露出的那张脸，是李鸣宇。
五年多了，他没什么变化。只是比之前清瘦了就很多。
大量的实验和科研几乎占尽了他生命中的每一个二十四小时，相比之下，那些没有意义的追求和复仇，显得无足轻重。
“已经安排好了，六小时之后，麻醉就会醒。”
李鸣宇说。
顾墨迟点点头：“我叫阿斌过来，将她带回医院。”
说着，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日期显示。
“今天是一月二日，还有一周时间。”
“一月十号维多利亚会所。你们的婚礼，我就不说恭喜了。”
李鸣宇淡淡道，“只怕，别是谁的葬礼。”
顾墨迟抬眸看了他一眼：“以前没见你这么会说冷笑话。”
“人会变的。”李鸣宇深吸一口气：“我都已经快忘了，该怎么跟人正常交流了。”
的确。这六年时间，他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做不成，那么未来如果还能有幸有六十年的话，也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时间还早。”
顾墨迟说，“让我看看我姐。”
李鸣宇点点头，脱了白大褂，带着顾墨迟走过一道窄窄的楼梯。
最后，进入一间病房。
房间的布置很温馨，色彩柔和，香氛清新。
顾湘书躺在床上，像极了童话中的睡美人。
于她不幸，生命的时间线早在六年前便已经静止。
于她幸运，一直以来最珍视的那个男人，就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实验室里，陪着她度过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
“姐……”
顾墨迟握住顾湘书的手，屏幕上监控的画面顿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波动。
顾墨迟惊讶不已，转脸望过去。
李鸣宇点点头：“湘书她听得见。”
顾墨迟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掌心里的力度：“姐，我是墨迟。你要是听得到我，你……动动手指好么？”
顾湘书的小手指果然微微蜷缩了一下，紧闭的双眼上，睫毛出现了蝴蝶翅膀一样的微颤。
“姐！”
顾湘书说不出话，也不能动。失血造成的缺氧，损坏了她的大脑中枢。
她或许还能醒来，在医疗技术越发发达的时代。
只是需要一年还是十年，没有人知道。
当初她一心求死，即便是不属于她的罪，也只能由她亲自来赎。
如今她想求一生，与牵挂的家人与爱人们团聚。
可是除了小手指这一点点动力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我姐会好么？”
顾墨迟问。
李鸣宇回答：“会的，只是需要时间。这个课题我已经研究到了第六个年头，现在她每天都能有至少一小时的意识清醒。
你看这个设备，通过她的脑电图波动，我能感受到她在听到我说话时的喜怒哀乐。她虽然不能跟我讲话，但是会用情绪波段来跟我表达需求。我甚至可以用编码来转化成文字。比如说，房间里的温度不合适了，她会烦躁，心跳会加速。意识里形成的波动会在屏幕频段上显示出‘很热’这样的字……”
“李鸣宇。”
顾墨迟打断他的话，“那是你的成就和欣慰，但对我姐来说，这样活着，有意义么……她到底，会不会醒？”
“会……吧。”
李鸣宇的脸色黯然一瞬，说出坚定的两个字，眼神却没有刚才那么坚定了。可如果不是这样相信着，他又如何能坚持这么多年？
整整六年了，他想对她说的话，已经说了无数次。
他想等她亲口对我说，原谅我。可他摒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顾墨迟那样的幸运……
“我会治好她。”
“如果不能呢？”
“一定能。”
顾墨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头过去，轻轻抚摸着顾湘书的面颊，她的睫毛颤抖着，有很小很小的一滴泪水挂在下面。
感觉得到，那泪水很用力地想要往外钻，却被顾墨迟的拇指抹了下去。
“姐，等我带你回家。我们回顾家……”
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声响，屏幕里的波动时短时长。
顾墨迟站起身，与李鸣宇告别。
“另外，你确定，不想见见叶染了？她很担心你，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没必要了吧。”
李鸣宇摇头，“见了她，势必瞒不住湘书的情况。而事实只会惹她更自责，更伤心。我不想让她自责伤心。是因为我已经没有精力去安慰她了。”
说到这里，李鸣宇苦笑的道：“顾墨迟，我把她救活，让她重新选择。我原以为，你会捧着全世界去弥补她。没想到……”
“我是想捧着全世界给她，可是眼前的世界不干净。”
顾墨迟冷笑，“所以，我重塑一个世界给她。”
“随便，与我无关。”
李鸣宇回过头，看着病床上的女人。
他曾经是那么温柔的人，唯有对她冷酷无情。
如今他早己已经忘了该怎么与人为善，更别提什么绅士风度。
仅剩的温柔，只会给予顾湘书。
他等她醒来。
等不到她醒来，他就陪她去死。
顾墨迟离开以后，连接着顾湘书脑电波的大屏幕开始呈现雪花点。
几分钟以后，跳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好’字。
李鸣宇吞了吞喉结，眼中泪水泛滥……
***
叶染约了乔西，就在林子君的工作室楼下。
工作日的一大早，商业街里里外外都是高节奏的上班族。
十点一刻，乔西准时出现。
“抱歉叶总监，久等了。”
“不客气，我也才刚到。”
叶染微笑着，刚寒暄了两句，突然疑惑地盯着乔西的眼睛。
“乔助理，你的眼睛怎么了？”
只见乔西的眼眶眼周一片红肿，像是跟人打了一架，但更像是被什么刺激性的东西弄过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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