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染，去休息一会儿吧。”
病房外，苏鸿渐坐在叶染身边，给她递了一瓶水。
“墨迟的手术……还不知道要多少时间。你这样熬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先……”
叶染只摇头：“没事，我守着他。”
李嫂抱着小迷糊从走廊那边过来。
“太太，孩子饿了。你……”
该喂奶了。
之前，在钟诚来到家里把周洛言带走的时候，周洛言就吩咐李嫂带着孩子藏到地下室去了。
后来人找到了，都没有受伤。
叶染看了一眼在李嫂怀里啼哭不已的孩子，心像被人用力戳了一刀似的。
“给我吧。”
叶染将孩子抱紧母婴室，看着他皱巴巴的小脸，泪水不自觉地滴在上面。
小迷糊不是她的儿子，他长得一点都不像她和顾墨迟。
而她的儿子，到底在哪里……
将孩子还给李嫂，叶染看到苏爵一站在阳台那边，似乎刚刚打完电话。
叶染走过去，叫了一声“爵一哥”。
“别担心，他能挺过来。”
苏爵一说。
“对不起。”
叶染想来自己似乎还没有机会跟苏爵一说声抱歉。
“如果当初，我不是错信了周洛言，也不会把大家害成那个样子。”
叶染唯一的懊恼，就是几经反复也没能今早察觉到周洛言的那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今儿直接导致了碧月湾围剿行动的失败。
“这不是你的错。”
苏爵一安慰道，“也是我从一开始没有甄别到许平章的特殊状况，如果早就知道他当初是因为动过脑部手术而拥有双重人格，绝对不可能在军中对他委以重任。”
“爵一哥，你没去看看安妮姐么？”
叶染低吟一声，轻轻叹了口气：“她受了太多的苦……”
苏爵一的喉结动了动。
事实上，他是有去看过黎安妮的。
但并没有见到人。
据说，她伤势未愈，只是刚刚能下床，人就不辞而别了。
“爵一哥，我和顾墨迟之间的事，所有人是有目共睹的。我真的不希望有一天，你也……你也重蹈覆辙。”
叶染说，“其实爱一个人并没有那么难的。你不知道她有多重要，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经历过失去她的痛苦。”
苏爵一别开脸：“这是我自己的事。”
“那孩子呢？”
叶染说，“安妮姐生过一个女儿，你知道么？”
“你说什么？”
苏爵一眉峰一凛，“女儿？”
叶染点点头：“这件事，我，墨迟，还有爵一都知道。但安妮姐强烈要求瞒着你。”
“这……”
苏爵一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
“你在当年那场任务中，遭到了敌方的陷害。误服了特殊的致幻剂，产生了不可抗的反应。安妮姐为了救你……那之后，她就怀孕了。”
苏爵一的肩膀向后颤缩几分，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的光。
“所以当初，她退役离开……”
“她为了救你，违抗前线军令，事后把罪责压了下来，就势退役。”
苏爵一摇头：“不可能！当初我一直在问她，我说事情是可以解释清楚的。她为什么非要把罪责担下来？”
“大概是因为爱吧。”
叶染笑了笑：“爵一哥，趁还来得及，去找她吧。不要等到有一天，真的错过了。你的后半生，真的想过成墨迟这个样子么？”
这时候，手术室那边的医生出来了。
叶染转身，提步赶过去。
“医生！怎么样！”
给顾墨迟做手术的，是李鸣宇和另外一位相关病症的专家。
“解毒剂已经注入进去了，但是他中毒时间太长，一部分毒素侵入脑干和神经系统。开颅手术的过成非常复杂，而且……”
叶染急道：“您快说啊！”
李鸣宇摘下口罩，跟苏鸿渐交换了一下视线。
“小染，借一步说话。”
叶染满心忐忑地跟着李鸣宇到隔壁，听到他简单介绍完病情，叶染惊得几乎合不拢嘴！
“你说什么？他有可能会……”
“是的。”
苏鸿渐点点头：“墨迟有可能会失去记忆。”
李鸣宇道：“那部分神经组织距离记忆中枢太近了，我们根本没有把握。现在解毒剂的作用原理，能够中和他身体各部分脏器里的毒素，但是脑内的影响，必须用手术去除。”
叶染苦笑：“那还等什么？”
“可是墨迟之前留过遗嘱。”
苏鸿渐说，“如果，他说如果，自己没有办法保存记忆，就放弃抢救。”
“开什么玩笑！”
叶染厉声道，“现在还有什么比他的命更重要！”
苏鸿渐垂了下眼睛：“可是墨迟说，他没有资格忘记以前的一切。”
“够了！”
叶染的泪水横淌过脸颊：“够了好么？他已经不需要再自我禁锢，画地为牢了！我们经历了这么多，走到今天，两个人的年纪加起来都六十多岁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正是因为这样，他不忍心让你自己去面对一切。”
苏鸿渐说，“你想想看，如果手术真的成功了。他再也不是你认识的顾墨迟了。你们之间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已是一片空白。你要一个人背负周家的复兴，背负找寻孩子的重任。而墨迟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会像一个陌生人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对你，不再有爱，不再有愧疚和心疼，你……”
“鸿渐。”
叶染笑道：“难道，我就要靠他的愧疚和心疼，才能走下去么？”
“小染。”
“我不需要这些。”
叶染摇头，“如果墨迟真的能把这些事全都忘了，对他来说，难道不是最好的幸福么？”
叶染转身离开，换上无菌服，来到手术室里。
顾墨迟躺在手术台上，浑身插满了仪器导管。
叶染走过去，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墨迟，已经可以了。”
她喃喃道：“你已经为我做了足够多，虽然有些事，回不去。那我们，就重新开始好么？你不需要记得我是谁，你只要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别怕，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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