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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 留在此地

狩猎考核头三天,就发生了如此令人胆战心悸的事情,很难想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这些新晋修士还会遇上怎样的麻烦。

刑天镰被诛灭一事传得很广,雾衍殿无论修为高低,修士们都在讨论下界发生的事。

但他们打听不到详细情况,因为除了亲历者外,根本没有别的修士在现场,巡武堂的修士全部回到禁制之内,至今以保护雾衍殿的名义驻扎边境,看起来没有再度返回下界的意图。

如此一来,刑天镰之死在流言的干扰下渐渐覆盖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在下界运作着,而且运作得井然有序。这让人不由得猜疑起雾衍殿殿主的心思,当然大家并非真觉得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此激烈的讨论,无非是打发修行的无聊日子。

吴榕庆也深陷这场讨论风波,但他显然和别人不太一样。

那天那场对弈过后,他心中的困惑和疑虑不减反增。

他早就知道殿主是个有手段的人,他们认识也有上百年,多多少少能摸清对方的心思。可这一次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其中蕴含了比想象中更加隐晦的秘密,而那个秘密,似乎能动摇整个仙界的存在……

吴榕庆苦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过于神经兮兮了,修行了上百年,如今居然出现如此荒诞且幼稚的想法。

那场对弈导致自己的道心出现了动摇?

他拿不定主意。

道心是非常奇妙的东西,它并不是具体存在的实物,而是抽象的理念,有时候一个微小的内心动摇,就会引得整个修仙大道的分崩离析。

吴榕庆深吸口气,望着静谧的山林,视线穿过午后阳光,灌木、杂草、树枝和蔓藤顿时像是向四面八方散去,开辟了一条视觉通路,使他能直截了当注视到更远的前方。

他看到一个身影,仔细望了望,才认出那人原来是巡武堂的堂主于家友。

“居然能在这种地方遇见你,真是少见。”吴榕庆走上前向他打招呼。

于家友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脑袋迅速地转了一下,随即才镇定下来,缓缓转身面朝这位络日城的城主。

这里是络日城内城的一处修行静地。

于家友会出现在这里,确实很少见。

要知道他并不热衷于修行。

而来到这片森林的修士,无一例外是想要寻求境界突破。

于家友是狂热的妖魔狩猎者,他最常出现的地方是研究妖魔的情报机构,更何况现在他应该出现在雾衍殿边境,怎么会独自一人来到这种地方?

吴榕庆从中觉察出一些异常,但他没有把对异常的怀疑放在脸上,而是自然地注视于家友。

于家友站直身体,刚才似乎在修行,此刻气息有些不稳,从他身上可以隐约感受到灵气流动的迹象。

吴榕庆等待于家友的回答。

于家友说道:“我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所说何事?”

“刚才下界有人破境,进入合体境还打败了刑天镰。我想到自己和仙界的顶尖修士差距越来越大,偶尔也会有些许的落寞。这些年我放弃了很多次破境的机会,本来早以为自己已是放下,但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力量后,还是会心潮澎湃啊。”

“你为雾衍殿猎杀了那么多妖魔,多少辅炁丹的原料都经你之手?其实,你要想提升境界,雾衍殿定会给你丰厚的修行资源,即便现在开始也为时不晚啊。”吴榕庆的神情有些疑惑和忧伤,他长叹一声,风林似乎都颤了一颤。

于家友摇了摇头。

吴榕庆接着说道:“这次我就敞开了跟你说了。”

听到这句话,于家友的脸色并不太好看,他慢慢抬起头迎上吴榕庆的目光,不明白掌门打算说什么。

于家友心里有鬼,所以对这种旁敲侧击的语言格外敏感。

吴榕庆说道:“你不愿意提升境界,是为了留在雾衍殿?”

于家友愣了一下:“为何这么说?”

“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吴榕庆认真地注视于家友的眼睛,“提升境界对你而言没有害处,你既要在下界狩猎,就需要实力作为支撑。更强的实力总归是一层保险,为何你会拒绝提升?这么多年过去了,和你同辈的许多修士都还在苦苦追求境界,你却像是看淡了修为。你难道觉得一个金丹境的能量足矣应付下界?我一点都不信。”

于家友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像是默认了吴榕庆的猜测。

吴榕庆又说道:“但是,如果一直维持在金丹境,你就不必离开雾衍殿了。我记得当年你有前往诸星大陆的机会。他们看重你对下界的了解,你对抗下界的经验对许多仙殿而言都是宝库,八景殿曾邀请你去诸星大陆对吧?你回绝了他们,用的便是自己境界过低的理由。”

于家友说道:“八景殿确实邀请过我,不过这件事应该很少人知道。”

言外之意,当然是吴榕庆也没有资格知道。

但吴榕庆只是微微一笑:“忘川之争——八景殿想要争夺下界的狩猎领地,这些年不断在各个仙殿招贤纳士,这都是公开的秘密。我并未亲眼看过他们给你的邀请信函,但这种事并不难猜,不是吗?”

“那倒是。”于家友说道,“您说得对,我不想离开雾衍殿。”

“为何?和诸星大陆相比,掌心洲不过是荒郊野岭,哪个修士想长期待在这里?而你甚至可能一辈子在此地。”

于家友不明白今天吴榕庆为何有这么多话跟自己说,他们以前总是很少有交流,更别说进行这样私人性质的谈话,但今天很不寻常,吴榕庆像是掌握了什么关键信息一样,非得在自己这里刨根问底。

于家友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

九尾妖狐入侵雾衍殿的计划宣告推迟,难道有什么苗头被吴榕庆觉察到了?不可能,妖狐根本没靠近雾衍殿,别说是奇袭了,就连风吹草动都不见一丝一毫,只有断尾短暂出现在法印河畔。

而那里爆发了猎杀刑天镰的战斗,那样级别的战斗,断尾的气息定然会被掩盖。

于家友想了想说道:“有些人乐意前往诸星大陆,我不一样,仅此而已。”

吴榕庆轻拍他的肩膀。

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离开前,他只留下一句话:“别忘了南崖真人的命令。”

“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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