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山高水远管不着

【九月初三，今日宜出行、解除、冠笈……忌祭祀、祈福、开市……】

坐在准备好的马车上，林锦璇感受着车厢轻微的摇晃，撩开窗帘看了眼窗外，入目所见却是山林，马车早已经离开燕京城，踏上了官道。

碧云跪坐在一侧，正垂眸为她斟茶，而碧玉则是拿着绸缎擦拭着一柄做工精致的细剑，唇角含笑。

“这就出来了？”林锦璇心下还有点恍然，只觉得事情比她预想中要顺利许多，放下帘子时看向碧玉，“商队那边可提前安排好了？”

碧玉笑着说道：“主子放心，都安排好了。”

去年商队管事给林锦璇带回了珍珠米，当时林锦璇便吩咐对方今年去寻那珍珠米，顺便问问当地如何种植。前几日商队送了信，今年也顺利到达了去年寻到珍珠米的地方，也按照林锦璇说的去收购了一些，因想着公主想要，便提前安排人送了回来。

那会儿林锦璇已经做出了离京的决定，也不会因为这桩事改了主意，思虑之后便让碧玉去安排，到时候让人将珍珠米送到九公主手上。

她知道自己这样有作弊的嫌疑，若非有碧玉告知，她也不会知道那珍珠米也是高产粮食，而如今她将珍珠米送到九公主手上，等于是将下一个高产粮食的功劳送到了九公主手上。

她在作弊，但……

林锦璇心想：“惠敏说君子论迹不论心，我非君子，但我所做之事，也于民有利，所以这东西从谁的手里出去，都没关系，不是吗？”

九公主是真心喜欢这一道的，与她不同。

林锦璇道：“希望九儿喜欢这份礼物。”

碧玉：“九公主会喜欢的。”

九公主出面，伍平兜底，即便出了意外，那珍珠米如今看来也并非特别难寻之物，想来一切都会顺利。

等二人说完，碧云才开口汇报：“今日之前，您要出京的事都没传出去半点，故而对于此事倒是没听到什么说法。不过您让我打听的那位王姓公子，听闻前日与友人一起饮酒时不慎摔下楼梯，断了右腿，据说伤了脚筋，有些严重。”

林锦璇端起茶盏，看着微微晃动的茶水，却半滴也未曾溅出，垂下眼睫，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碧云又道：“昨日之前，京中谈论书会的说辞大致分为几种。一种是夸赞公主们有先祖遗风，本该如此；一种是在私底下谴责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不该学习武艺，不该……”

说到这，碧云顿了顿，将那些难听的话隐去，语气平静道：“另一种则是您说的理中客，又或者说是搅浑水的。”

对于书会一事，无非就是这几种态度，支持、反对和中立。

对于此，林锦璇早有预料，抿了口茶，才缓缓道：“叫乐安平日里多盯着一些，我这边不急着送信，只每隔三日将市井动向汇报到芸娘那儿去便是。”

芸娘便是柳芸，也是书会的新成员，是林锦璇每次见面都觉惊艳的一个女子。

也是一个非常聪慧的女子。

倒也并非林锦璇不信任惠敏，只不过惠敏到底住在宫中，消息往返若次数不多便也罢了，次数多了未免太过明显，且也不方便。若是因此给皇宫防卫弄出什么漏洞来，乐安的性命便不保了。

而宫外，林锦璇觉得，柳芸是最适合处理这些消息的人。

碧云：“奴婢之前便与乐安仔细说过，乐安办事一向妥帖，想来会做好此事的。”

林锦璇唇角翘了翘，轻声道：“嗯，我相信你们。”

荣惠公主一走了之，朝臣们反应过来后，吵得不可开交，还想把看热闹的武将也拖下水，谁让荣惠公主是闽侯的女儿，陈国公的外甥女，明摆着就是武将阵营的人。

可这会儿武将们就是不上当，要是点名了，就把话题拐到别处去。

比如：陛下，下次送粮草的时候能不能让臣去，臣也想去杀蛮族。

再比如：陛下，趁着热闹，要不咱们今年也弄个秋狩吧，臣那些不孝子也该拎出来见见世面了。

好家伙，荣惠公主还没掰扯清楚，如今人都跑出去了，这会儿武将还能再给他们添新的麻烦。

什么？陛下参加秋狩？那怎么行！今年南巡已经花费不小了，再搞个秋狩，你出钱啊！

打蛮族？打什么打！打你脑壳！还嫌边境的瑾王浪的不够厉害吗！

闽侯与陈国公不知不觉站在了一处，闽侯抱胸看着那边唾沫横飞开始劝皇帝不要劳民伤财再搞什么秋狩的文臣，慢悠悠问出一句：“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陈国公，也就是林锦璇的亲舅舅，笑吟吟地看着那边热闹的景象，嘴唇翕动：“什么事？”

闽侯侧头睨他一眼，满眼的怀疑与不满。

陈国公：“你要说明瑶的事……我知道她想出京，但钦差这事，我不知道。”

闽侯：“前面这事我也知道。”可钦差这事，他也是今儿个上朝才知道。

发现陈国公这个舅舅也不知道后，闽侯爷突然就觉得没那么气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故作平静道：“我猜也是，想来娇娇也是没料到陛下会有这心思，不然早就告知我了。我都不知，你又怎会知晓。”

陈国公扯了扯唇角，心道：“既然这样，你方才问我做何？”

但他到底没把这话说出来，而是低声道：“你说陛下今日之举，是何意？”

要说皇帝今日这旨意下达，虽然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但说起来其实并不算出格。至少在陈国公等人看来，不过是派一个之前就表现出才干的公主，代替皇帝出京巡视新粮种推广一事，并不算什么。

但在有心人眼里，“公主”二字就是大问题。

要是没有皇帝今日这一招，荣惠公主自个儿出京去四处游玩，顺道看看土豆的情况，她又是百姓心里的土豆娘娘，此举谁也说不出个错来。偏今日这般，荣惠出京便带上了明确的政治意义，就不如表面那般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