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离去

天空之中的白光漩涡，如同冬日里的阳光般和煦。

此等异象，让众人想起了修士渡劫时，高天之上打开的裂痕。只不过，这白光漩涡，并没有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甚至，这白光漩涡，连一丁点儿诡异的气息都没有。

仿佛普通修士，施展成功的高深术法！

阵法之中的画轴飘了起来，在半空中，随着呼吸一般的白光起起伏伏。

灵竹见漩涡稳固，不敢大意，一边维持着阵法，一边开始引导着画轴升起。

不知是因为漩涡成型，还是因为三层激励的效果，现在的灵竹，似乎已经没有受到痛苦回流的影响了。

她站的很稳，手也很稳，目光坚定，没有丝毫因为受到影响而动摇。

灵梅率先随着白光飞了起来，一路飘到了白光漩涡之中。

她为其余鬼画女修，承受了不知多少年的痛苦，让她们得以有机会清醒。哪怕是早一秒返回，对她而言，都是一种解脱。

灵梅身上出现了淡淡的正红色光芒，在穿越漩涡的这一瞬间，光芒凝聚成为了一道凝练的红光，在漩涡之中，被不断拉长，直至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之后，便缓慢消失。

接下来，便是第二位。

这是一张没有现身的过的画轴，在接近漩涡时，变化成了一位女子。

女子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立即回头望了一眼灵竹，眼中，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接着，她便如同灵梅一般，穿过漩涡，化作光芒消失。

然后便是第三位、第四位……

每一张画轴，在靠近白光漩涡时，都会变身成人的模样。而且，大约有三分之二的鬼画女修，看上去，都恢复了意识。

经过观察，陆青也发现了，在女修现身的时候，她们寄身的画轴，竟然在被一种白火灼烧，直至化作光烟。

这与她们从前变化时不同。

灵枝在白色漩涡之外现身时，回过头来，跟姜宁雁施乔挥了挥手，然后，又冲着陆青的方向，抱拳鞠躬；灵风现身时，李如岚扔出一道由风构造而成的符印，落在了灵风的手上，随着她一道进入了白色漩涡；灵犬现身时，好像还没弄清楚状况，摇了两下尾巴，就被漩涡吸进去了……

阵法之中的画轴，一张接着一张，朝着白色漩涡飞去。

这些鬼画女修，在靠近白色漩涡时，好像都恢复了清醒。

到灵花时，她竟然扔出了一道粉色的灵气种子！耿巧儿拿过这枚灵气种子，发现其中记载着，是鬼灵诀的整套功法以及她自己的修习心得！

看来，她还记得，这方世界中，有一名“徒弟”。

灵山现身后，立即就转身过去，试图飞向灵竹。

但在白光的牵引之下，她只来得及伸出手，就被漩涡吸了进去。

最后飘起来的，是灵兰。

而她，也是唯一一名，在靠近漩涡的时候，没有被吸进去的鬼画女修。

灵兰悬停在漩涡之外，先是看了看漩涡，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接着，回头过来，看向灵竹，在发现灵竹的气息莫名暴涨之后，才变得有些恍然大悟。

“多谢诸位前辈！”灵兰先冲着陆青等人道谢，接着，竟然飘落了下来，来到了灵竹的面前，“这界门之前出了问题？”

灵竹点了点头，道：“界门之中，诞生了一只新的诡异，十分类似与大师姐融合的那只。不过，陆宗主已经出手，将其斩杀了。”

“但这界门……”灵兰微微蹙眉。

“师姐放心，我自有办法。”灵竹微笑道。

“嗯，那我与你一道。”

“师姐，你先走吧。”灵竹道，“我想与宗主道个别。”

“……”灵兰盯着灵竹看了几眼，面色微变。

但在她还没把想说的东西说出来之前，就见灵竹抬手，用一道白光，将灵兰拖曳进了漩涡之中。

在灵兰离开之后，便只剩下灵竹一人了。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告别。

耿巧儿飞了过来，问道：“什么情况？你师姐说这界门怎么了？”

灵竹只是笑了笑，道：“多谢耿前辈救我姊妹，为我们的事费心费力，灵竹铭记心中，绝不忘怀。只是，这份恩情，或许只能来生再报了。”

耿巧儿也是面色一凛，立刻转头看向陆青的方向：“宗主你看她！！阿晚，你过来看看这界门！！”

两人闻言，也立刻赶了过来。

其他人见状，也都靠得近了一些。

“怎么回事？”陆青问道。

“没什么。”灵竹看向陆青，“宗主，我要离开了。谢谢您。能遇见您，是我此生中最为幸运的一件事，在这方世界的历练，没有什么事情，比来到苍霞宗，还要更好。”

陆青沉默地看着灵竹，忽然，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她的左手藏在袖中，姿势，明显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你等等。”陆青伸手，一把抓向灵竹的左腕。

灵竹虽然往后一缩，但还是抓到了一层衣袖。

然而，这衣袖，却在陆青的手中，崩解成了白色的光点！

袖口之中，只剩下一截白光，连接在灵竹的手腕之中！！

“……你在消失。”

灵竹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并露出微笑，道：“若不是宗主您将我带到如今的境界，在送走灵兰师姐后，我应该就已经消失了。”

“灵竹，你们这术法不对！”云晚迅速查看完白光漩涡，飞了回来，“通道的另外一头，没有开门！”

“我知道。”灵竹道，“晚姐姐，我也要谢……”

“你赶紧停下！”云晚打断道，“给我们两天的时间，应该能将那边的门推开，你就不必……”

灵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云晚笑着。

见灵竹如此，云晚也只能闭上了嘴巴，长叹一声。

没有时间了。

再拖下去的话，痛苦完全回流，会让鬼画女修退化成为没有理智的疯狂诡异，再让她们重复一遍转嫁痛苦，让她们重新得到清醒的机会的过程，会花去及其漫长的时间。

而承受痛苦的那一位，则会再忍受同样长时间的痛苦。

就像是把有的剧情冗长还不能跳过的游戏，重头攻略一次一般困难，而且，感受到的煎熬，是后者的数千倍甚至数万倍！

况且，术法已经启动，界门已经打开。

若现在停下，界门垮塌，已经送进去的鬼画女修，也不一定能全找回来！

“这术法你早就知道不对？”陆青问道。

“不。”灵竹道，“不敢欺瞒宗主，我是在那黑球出现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的。有谁在某位姊妹身上，加上了黑球。”

也就是说，鬼画女修们的这道返回之术，加上了一个制造黑球的词条！

“但黑球，并没有影响通道那头？”

“嗯。”

“你早就准备牺牲自己？”

“嘿嘿。”

“你们师尊，叫定坤灵尊的是吧，怎么会创造出这么愚蠢的一个术法！！”陆青皱眉道，“难道不能用其他东西代替吗？天材地宝，身外之物，只要数量够多，怎么也比你一个人的能量大吧！”

“……”灵竹尴尬地笑了笑。

云晚道：“这术法，本来是需要生灵的血肉神魂来充当燃料的吧？”

陆青闻言，看向灵竹。

灵竹抿着嘴，没有正面回答。

“你……唉。”陆青看着灵竹，突然语塞。

萧二狗见状，也是感慨万分。

他的一身修为，建立在人道之上，对凡人众生，有着别样的情感。而他也知道，鬼画女修眼中的凡人众生，与邪魔妖孽无二。

在献祭“邪魔妖孽”与牺牲自己之间，灵竹选择了牺牲自己。

这一点，让萧二狗有些动容。

虽然，他也清楚，从利益的方面出发，灵竹的做法，是为了陆青，以及苍霞宗的立场在考虑。但萧二狗，更愿意相信，她是出于情感，而非利益所作出的选择。

毕竟，她自己，可是实打实的牺牲了。

或许，这也是她在还债。

还她们鬼画女修，在思维混沌之中，曾为祸天下的债。

诡异不讲因果，但灵竹所做之事，却又在因果之中。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做的吗？”陆青看着灵竹，问道。

灵竹摇了摇头，道：“自从宗主收留我之后，每日每时，我都格外珍惜，所以，我没有什么遗憾。”

“你师父那边呢？”

“我姊妹们会解释的，师尊她老人家，应该也会理解的。”灵竹想了想，忽然道，“宗主，我还能再喝杯茶吗？”

陆青飞速摸出茶壶，虚拖在手上，用掌中的火焰，加热壶中的灵泉。这火焰，来自陆青的道基，算是恒星之火，火力相当纯粹！

接着，又展开一串茶叶，问道：“你想喝哪种？”

灵竹用下巴与眼神，指向了一小袋茶叶。

这袋茶叶平平无奇，包装、茶香、灵气，都不如其他茶叶。

灵竹之所以会选择这包茶叶，是因为，这包茶叶，是陆青最常喝的。

其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陆青修为低微，难以承受高等级灵茶之中的灵气。

陆青有些意外，但还是飞速地，在手中沏好了这壶普通灵茶。

其动作与姿势，宛若一名茶艺宗师！

周围门人见了，也会啧啧称奇，心道，不愧是宗主，做什么都这么丝滑！

灵竹已经没了双手。

云晚端着茶杯，送到了灵竹嘴边。

灵竹嗅了嗅茶香，舔了舔上嘴唇。

突然，她偏过头去，咳了两声，然后噗地一下笑了出来，道：“好难闻啊，对不起宗主……”

对鬼画女修而言，这方世界的东西，并不适合她们。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宗主，晚姐姐。”灵竹又道，“我想起了一个遗憾。”

“若我能看到，你们的子嗣……”

灵竹的话只说了一半。

因为，她已经完全变成了白光。

这道白光，与阵法之中的白光汇聚在了一起，冲向了白光漩涡，并且，加速了漩涡的旋转！

漩涡旋转得越来越快。

直至变为一颗旋转的光球。

一股灵气波动，由光球之中扩散来开，光球，也在这一瞬间，突然放大，一秒之后，又猛然消失于一点!

一道白光涟漪，以这一点为中心，扩散来开。

涟漪毫无衰减，一直扩散到很远很远。

灵竹消失了。

所有的鬼画女修，也都离开了这方世界。

众人沉默着看着涟漪。

陆青拉着云晚的手，没有讲话。

耿巧儿的目光中，也没有了研究的意味，而是被欣赏与怀念取代。李如岚背过手去，脑中，浮现了一些与灵竹等鬼画女修在诡异世界中渡过的日子。

其实，在那个时候，李如岚就从灵竹的言语之中，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不过，因为避免沾染因果的惯性思维使然，让李如岚没有去细想。

但李如岚对分别，也习惯了。

前世，他并不在意这些。

这一世，他同样如此。

人活一世，人人皆是过客。

玩家们，也注意到了北边的白光涟漪。

“卧槽，那是什么东西？”

“异宝现世吗？”

“什么异宝，我看就是那恐怖诡异被封印成功了吧。”

“还挺好看的，我截个图先。”

“来来来找个角度，帮我拍个我顶个光环，像天使一样的画面！”

“我靠，你再拿把枪，可以去cos萨科塔了。”

“……顶光环是吧，这不是我们蔚蓝档案的角色吗？”

“加光圈的不是神鸟凤凰吗？”

……

北安城的居民与修士，也都注意到了这圈光环。

不过，凡人们，对于仙山之中时不时出现的仙迹，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但每每出现时，还是会拜一拜的。

“阿妈！！你看家里！！家里！！”

“仙子显灵了！！仙子显灵了！！”

“仙子保佑！！仙子保佑！”

北安新城之中。

从梨花城迁徙过来的凡人们，惊讶地发现，自家供奉的仙子塑像，竟然也发出了同样的白光！！

这些塑像上的微弱白光，也飘出了一缕，汇入到了涟漪之中。

余翠峰上。

芜湖起飞与冷情，从传送阵之中走了出来。

冷情停下了脚步，望着白光，不知为何，感觉有些熟悉。

她的头上，别着一根发钗。

……

涟漪之中。

有一缕白光忽然分离出来，落在了迎客峰上的一棵翠竹上，与这棵翠竹，融为一体。

白光熄灭。

一道奇异的绳结，就这样，凭空出现，绑在了竹身上。

绳结在风中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