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寺内，佛殿之下，虚清盘腿而坐，昏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戈壁滩上无尽的苍穹。
“王，心有杂念。”
摩萨持着油灯点燃四周的壁画，静静的坐在他旁边。
虚清闭眸，窗外的光照着那道孤高的身影轮廓，他嘴唇翁动，念着经文，并不搭话。
“当年大漠妖女害王众叛亲离，堕入空门，如今又来毁王修行，王意欲何为？”
宏伟的大殿上，四面放满了泥塑金身佛像，空荡孤冷。
“派人送她出关。”
“王心知她不会离开。”摩萨顿了顿，又道，“您已入佛门，当初回宫与她纠缠不清已是犯戒，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虚清睁眼，他看着头顶的释迦摩尼佛像，眼神漠然如同隔着万千沟壑，四周，寂静的只有佛珠滚动的声音。
片刻，他清冷孤傲的声音在寂静空荡的殿堂上响起。
“你做了什么。”
摩萨心底一沉，面上淡声，“替王将这场孽缘斩草除根。”
冰冷的刀倏的架在了他脖子上，周身杀意四起。
他抬眼，面前那张深邃的轮廓仿若变了一个人，眼底的狠辣杀伐让他恍惚间看到了当年在战场上的北军王。
“出家之人，不造杀孽，只是消了她的记忆，送她离开。王这般动怒，在佛祖面前，横刀相向，犯戒了。”
虚清冷目，收刀，转身离开。
那群人的武功确实不低，可赤焰向来是火里来水里去，一路死里逃生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上的，自然不会跟他们硬碰硬。
她放出了信号弹，一路往深山里跑，身上的异香扰乱那些高手的视线，带着他们往悬崖上去。
可后来，她反悔了。
她不能惹他不高兴，但可以利用这些人博同情。
因此，察觉到自己的暗卫赶来之际，她故意放水被抓。
可她没料到，这些人没想杀她，是要将她擒住给她喂药。
赤焰自小见惯了尔虞我诈，虽不知是什么药，但不可能真的喝下去。
“阿巴还。”
暗卫立马一脚踹开桎梏住她的高手，两方打斗了起来。
这些高手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十分厉害。
她这么多暗卫久拿不下。
赤焰不想陪他们在这儿玩，让暗卫将人缠住，拿着刀朝自己肩膀上捅了一刀，便掉头跑了。
近来的天气不好，天空阴沉沉的，山里的风更是寒冷。
她一路流着血跌跌撞撞的往寺庙里赶，鲜血顺着她的指缝落下，流淌在那蓝色丝绸薄衫上，氤氲着血纹。
可她太高估自己了，下手时没轻没重，又跑了这么久，直接晕倒在了丛林里。
翌日，寺庙里的小僧上山打水的时候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她，将她带回了寺庙。
虚清下了早课，看到她被抬回来，霎那间，脸色就变了。
“王。”
小僧们惊讶的看着王将那姑娘抱走，面面相觑。
虚清将人带回小院，命人找来了大夫。
这里是关外山里，大夫不好找，又耽误了一夜，流血过多，她脸色惨白的可怕。
他直接撕开她的衣服，拿出屋内常备的药开始给她包扎。
她晕迷中，都在低低喊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叫的他心头烦乱。
一向平静无波的心底仿佛是被生生撕扯开，让他直面内心，不再躲避。
“乖，听话，别动。”
许是他的声音安慰到她了，她乖乖的不再乱动，只是眉眼蹙起，仿佛很疼的样子。
他简单上药，包扎住了伤口。
后来，大夫来了后，又开了处方，熬了药喂。
他守了她整整一夜。
豆大的油灯摇曳，倒影着两人贴紧的身影。
虚清起身，靠在床边。
他看着她虚弱苍白的脸，不知看了她多久，当年的往事忽然一幕幕的冲上脑海。
他闭着眼，须臾，两行清泪从他面颊落下。
“阿玄哥哥。”
低低的呢喃声唤回了他的思绪。
虚清睁开眼，看到她嘴里无意识的叫着他，他眼眸一深，突然俯下身，朝着她嘴唇狠狠咬去。
睡得深沉的赤焰察觉到了日思夜想的气息，竟然无意识的勾住他的头，回应。
他咬的狠，仿佛是在发泄压抑已久的怒火。
鲜血在嘴里蔓延开来，她疼得想躲，可双颊被他紧紧桎梏住，只能被迫承受。
昏暗的帐内，摇曳的火光照映着两道交缠的身影。
窗外的风吹拂过房檐，梁下的铃铛叮叮作响。
微弱的光从遥远的东部地平面升起，开始照亮了大地。
光亮穿过窗扉格子打了进来。
赤焰恍惚的清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头，起身，环视一圈，这才发现已经回了他住的小院。
还没等她在想，门就被推开。
赤焰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虚清端着药走了进来。
她立马故作虚弱，眼眸盈泪的看他。
“阿玄哥哥，你们寺庙的法师太欺负人了，派人杀我，给我捅了好大一个窟窿，疼。”
她就是故意使苦肉计，来告状的，让他心疼她。
虚清将药端了过来，给她，神色淡淡。
“喝了。”
赤焰看他不为所动，咬唇，拉着他的胳膊撒娇。
“疼，好疼啊，你给吹吹。”
虚清垂眸，“自己捅的，你怪谁。”
“---”
赤焰哼哼了声，“就是你们家法师捅的。”
“出家之人，不造杀孽，休要胡言。”他将药碗往前递了递，“快喝。”
赤焰委屈，还不是他怎么都不肯原谅她，她无奈出此下策。
“你喂我。”
她仰起湿漉漉的眸子看他，带了几分娇弱。
虚清顿了顿，落座，开始一勺一勺的喂她。
赤焰神色微愣，怎么感觉他变温柔了不少。
“张嘴。”
孤清的声音徐徐传入耳朵。
她开心的弯起了眼，乖乖的喝药。
管他呢，有进步就行。
喝完药后，他便出去了。
赤焰伤口疼，也拦不住他，只能百无聊赖的等他再来。
直到午时，他也没回来。
有小僧给她送来吃食，她看着那清汤寡水的饭，深深叹了口气。
在这山上，她都瘦了好多了。
念头到这儿，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暗暗庆幸，幸亏这儿没瘦。
以前他最喜欢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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