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达淡淡：“急什么，比试还没结束，先欠着。”
众人脸色微变，希尔咬牙切齿：“巴什，你根本就是赌不起，想反悔是不是？”
阿拉达眯了眯眼，搭着弓猛然回身，指着希尔：“小杂种，你也配叫本将军族姓？老子看在图南王的面子上叫你一声殿下，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希尔年轻气盛，双目气得通红，肩头被轻轻拍了下，图南王淡笑：“欠着就欠着吧，长生天在上，将军总不能出尔反尔的。比试可还继续？”
阿拉达满意哼笑了声，转回箭场。
结果接连几场，贺苏苏都赢了他。
柔然人中已隐约传来欢呼，阿拉达顿觉在手下面前挂不住面子，猛然将弓扔到一边，抽刀架在了贺苏苏脖颈上。
贺苏苏偏头看了眼，面不改色：“将军是想反悔？”
“你使妖法，胜之不武，本将军不认。”
“众目睽睽，妾身如何作假？将军堂堂七尺男儿，一诺千金，竟为了反悔说出这种话，实在令人汗颜！”
阿拉达微眯眼，刀刃锋利，霎时擦出一条血线，而眼前的中原女人实在不识好歹，目光灼灼不肯让步半分。
他想起方才手下在耳边回禀的消息，斥候亲眼看到这女人和几个中原人将一队匈奴骑兵诱杀，救出了大单于通缉的人。
那小杂种身份特殊，对大单于有大用，而今这女人兴许是找到小杂种的唯一线索。
若非大单于严令手下遇到这几人要活捉回去，他真想一刀杀了这女人。
可只有她一人，又能改变什么。
阿拉达狞笑：“游戏结束了，蝼蚁们。给我杀！”
转瞬之间，这便变成了一方人间炼狱，方才还笑着庆祝她赢了的一个个柔然族人，倒在了匈奴刀下。
血流成河。
贺苏苏有那么一瞬的呆滞，双手被缚，匈奴士兵压着她的肩膀，她只能无助的看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倒在眼前。
她前所未有的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真实与残酷，这些鲜活的人命，并非是系统积分的虚拟数据，每一个人都真实得很。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鲜血溅到阿拉达身上，他用指尖挑起，放到唇边，眼底露出杀戮的兴奋。
“图南王，被昔日看不起的牧马小官掌控生死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老子早特么想这么做了，草原上便该强者为尊，像你这样的懦夫孬种，活该落得如今下场！”
图南王不复最初的淡定，脸色苍白几欲晕倒，靠希尔扶着才能站稳，颤声：“你这，你这个畜生！”
“骂吧，你骂的越大声我便越受用。放心，我会把你留到最后，让你亲眼看着，你的族民，以及你的儿子，死在你面前。”
匈奴人的屠刀很快挥到了孩子们面前，大人自发的挡在他们身前，孩子们已然哭的失了声，短短半天的时间，他们从草原上肆意奔跑的小马驹变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似乎看出大人有意护着小孩，匈奴士兵咧嘴一笑，推开挡在面前的人，扬手朝身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劈下去。
贺苏苏目眦欲裂：“幸吉，躲开！”
幸吉哽咽着抬头，猛然被人推了一下，扑倒在地，泪眼朦胧的视线里，是苟容龇牙咧嘴的笑。
“上回同你打赌输了，酥果子还没给你……”
女孩儿手心握到了一手濡湿温暖，是一袋沾着血的酥果子。
苟容笑着转身，扑到匈奴士兵身上，狼崽子一般狠狠咬下去，士兵吃痛，用手肘用力击打，瘦弱的少年牙关咬出了血死死不放，
少年的血似乎浇醒了什么，孱弱的牧民们团团围在一起，脸上泪痕未干，冰冷看着这支凶兵。
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人有血性。
以凶悍著称的匈奴人也在这目光之下退缩了两步，这时贺苏苏隔着人群，遥遥对上了桑婆婆和图南王的目光。
两位老者和蔼朝她点了点头，目光中有看淡生死般的淡然。
贺苏苏鼻尖一酸，却是凝神，屈肘，趁身后压制着她的士兵不注意，一击将其撞开。
一声呼哨，一匹白色骏马奔入人群，将匈奴人撞倒好几个，而贺苏苏看准时机，一跃而上，脚踏在马蹬上，侧着身子拉着缰绳，马儿扬蹄逼退几个试图上前的匈奴人，而后她一手拉住幸吉的手，用力一带拉进怀里。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策马跃出人群。
阿拉达终于反应过来，大怒：“她是大单于的钦犯，不能让她跑了，快追！”
柔然人皆认得那匹马，那是随王征战一生的宝驹后代，是王的象征。
希尔殿下最喜中原江南的风月，好读诗书，族人一度觉得草原儿郎太斯文不是好事，但迁出大都后，遇到了无数难以抉择的难题，这位文弱殿下刚毅不输年轻时的图南王。
见匈奴人欲追出去，希尔大喝一声，拔出营地中悬挂经幡的柱子冲了上去。
剩余族人纷纷操起手边能用的兵器，或者干脆肉搏，扑到匈奴人刀刃之上，以性命拦住了匈奴人。
经幡染血，远处山峦巅顶有皑皑白雪，圣洁无双。
风头如刀面如割，座下白马奔跑的速度快如风，刮在满是泪水的脸上，泛起冷冽的疼。
贺苏苏不敢回头。
昨晚桑婆婆找到她，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若我族到了存亡之际，老身只求苏姑娘能救一个孩子离开，柔然举族上下，当以死为姑娘铺出一条生路。”
这条生路，的的确确是用柔然的血肉筑成。
草原的日落美的让人炫目，血一般惨红挂在地平线，洒向人间的光也带上了血色。
经幡随风飘荡，长生天不知能否听到子民的祷告，鲜血蜿蜒成河。
一个年轻男子朝着雪山的方向跪着，浑身几乎被血浸透，箭矢穿胸而过，他的嘴角却含着笑意。
头发花白的老人靠在帐篷边，身旁倒了一地尸体，皆是披甲的匈奴人。
柔然部落，自出大都，余三百六十五人，此地共三百六十四具尸，老弱妇孺，悉皆战死，无一退者。
阿拉达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脸色阴沉，骂骂咧咧的一脚踹向图南王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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