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伶仃

“一月之期到后，妾身不会再出现在王爷面前。”

贺苏苏顶着一张黢黑丑陋的脸，淡淡与他说着这句话。

北冥熙似愣住，伸出手虚握了一把，眼底情绪复杂，然而却终究没有说话。

明明几个时辰前，两人还交颈而眠，一同经历了生死。

熙王殿下有闲心时，也提得起兴致逗逗猫狗，却绝不会让不值一提的人影响他。

贺苏苏早知此人凉薄，却也还是被他方才一瞬的冷意吓得心寒，冰窟内的一夜旖旎，只当是她错付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巡逻的人见两人放水良久未归，过来探查。

贺苏苏整理好衣物，淡淡：“所以王爷不必担心妾身与什么人有勾结，妾身对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丝毫不感兴趣。”

说罢，率先出了雪丘。

巡逻士兵低声呵斥：“将军特地交代要小心，你做什么去了！”

贺苏苏压低了嗓音，用一口流利的匈奴官话答：“大人，小的肚子不大舒服，这不就闹得场面不太好看，嘿嘿，您别见怪。”

士兵嫌弃的捂住鼻子，后退几步：“行了行了，回去。”

“诶诶。”

雪丘后，北冥熙低着头，人皮面具下的神色难辨，许久，抽出软剑将地上两人了结，悄然避开守卫归队。

贺苏苏确实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已经和匈奴人打成一片，用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套出了借用的这个身份的信息，不动声色加以融用。

看到北冥熙回来，她面不改色，连眼角都未分一个，笑着同队伍中另一人打趣：“哥，咱们这回把雪莲带回去，国师一定会重重打赏吧？”

音色虽刻意做了处理，却依稀能听出她原本的娇柔，北冥熙脸色更沉，莫名觉得这声哥刺耳极了，心头郁了一团闷气，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好在他这身份的主人似乎也是个不爱说话的，并无人上前搭理。

贺苏苏很快问出了想要的信息，这个所谓的国师是在三年前到大都的，由一个游方道士，很快变为深受冒顿单于信任的国师，可以说冒顿夺权，很大程度上仰赖国师出谋划策。

如此重要的人物，却神秘无比，据说没有人见过国师真面容，他千人千面，无处不在。常以追索亡魂的山王面具示人。

被她套话那人，几句话后恨不得把她奉为知己，掏心掏肺。

“别看这给国师送药是份美差，实际上危险着呢。兄弟，这话我也就跟你说说，之前有一次，国师不是找人试药么，那批人可再也没回来！”

小兵压着声音神神秘秘凑着她的耳朵说着秘辛，贺苏苏目光一颤，却是忍住探究的欲望，故作惊讶：“哥，还好碰到你了，不然我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那你说，这回见国师，该注意些什么？”

“咱们就是小喽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别出风头，老老实实躲在后边就成啦。”

这显然是个老兵痞，在军中混了十几年还是个打杂小兵，但保命的本事倒是奇佳，经历了数场惊心动魄的大战都活下来了。

正因此，他在军中并不受人待见，贺苏苏有意无意的搭话，将他捧高，不仅满足了老兵痞的自尊心，还让他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正说完，军长掀开帐篷走了进来，一见两人凑在一起，脸色一沉：“阿史邱，你怎么跟逃兵混在一起了？快过来，将军有要事吩咐。”

贺苏苏应了声，回头歉意看了眼老兵，老兵挥挥手示意无妨，却是十分受用。

军长顿了下，又回头：“巴扎，你也过来。”

角落里的阴郁汉子默了一瞬，静静跟了上来。

贺苏苏不理他，如陌生人般目不斜视。

军长走了一段，忽然笑道：“你俩平日里关系不是最好，尤其是阿史邱，老黏着人家，怎么，吵架了？”

小喽罗与小喽罗，再没有存在感，也都彼此认识，虽在上位者眼里是弹指可挥的炮灰，却也都有各自的亲朋好友，有自己的性格喜好。

贺苏苏怕暴露，只得做出亲近北冥熙的姿态。

僵硬的人皮面具下，熙王殿下嘴角勾了勾。

此前在雪丘后见到的络腮胡将军背对几人而立，军长行礼：“将军，人带到了。”

络腮胡转过头来，扫了两人一眼，上下打量探究，皱眉：“就这么两个小身板？”

军长讪讪，都知道不是好差事，身强体壮有军功的他可不敢叫，差些的有背景，他更不敢叫，但那些个不干事的兵痞不能叫。

挑开选去，可不就只有这两个又没背景又没军功，还算听话的大冤种比较合适。

好在那将军也不是很在意的模样，挥挥手将两人叫到跟前，肃然：“采摘雪莲事关重大，国师已然交代过，雪莲成熟之时会有凶禽阻拦。你二人便负责探路，国师会给你们的家族丰厚的赏赐。”

这两个探路小兵，也就相当于是去送死的炮灰了。

贺苏苏不动声色，满脸诚惶诚恐：“将军有意栽培，阿史邱一定会好好做事，报答将军。”

络腮胡闻言笑开，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子，你若是能采到雪莲，本将军便让你亲手献给国师，将来前途无量啊。”

当然，前提是她还能活着。

很快入了夜，朔风凛冽，远处传来狼嚎以及其余猛兽的嘶吼声，一弯新月挂在天边。

悬崖之上的雪莲好似吸足了天地精华般，花骨朵吐出几片瓣叶，摇曳生姿。

匈奴人将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贺苏苏和北冥熙打头阵，身上绑着绳索，名为保护二人，实则却是控制。

这种情况下，采了雪莲就跑不大现实，而且贺苏苏也有心去看看那传说中的国师到底是什么人物，也就歇了旁的心思，乖乖攀上悬崖。

离得远了，她低声和北冥熙说了自己的想法，北冥熙默不作声点了点头。方才的小插曲被心照不宣的掠过，也是，上班时间再嫌弃同事，该共处还是得共处。

贺苏苏心态摆的板正，轻声：“这雪莲还有猛禽守护？王爷此前可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