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五陵年少

贺苏苏识趣跟上，但见合欢打开殿门，宫人跪了一地，山呼娘娘千岁。

倒比中原的皇后派头还足。

合欢敛了媚色，很是清冷矜贵，从宫人中穿过，不一会儿功夫便带着贺苏苏走过宫廊，来到一间上书“长秋宫”的寝宫。

匈奴人后宫形制皆仿自中原，这长秋宫与中原的储秀宫一般无二，乃是刚入宫的家人子同才人秀女习礼仪，起居之所。

闻了声响，教习嬷嬷殷勤的迎出门来，盈身行礼：“娘娘万安”目光扫到贺苏苏身上，笑意深了两分“这位是？”

“本宫身旁缺了个伶俐的人伺候，国师特特送了一个进宫。你领着下去安排便是，不必因本宫面子特殊对待。”

教习嬷嬷不仅是合欢心腹，更在这宫中待了半辈子，何其一只玲珑心肝，这不必优待在她耳中，却比那些特特送进宫的贵人才子还要尊贵几分，当即看贺苏苏的目光中多了些许善意。

合欢倒也不理会这些，淡淡吩咐两句，似不愿踏足长信宫，在此止了步便欲离开，临末忽想起一桩事来，笑吟吟望着贺苏苏。

“九歌让你给我带的东西可带了？”

贺苏苏如梦初醒，方才想起来时九歌是托她来送个小瓷瓶的，来之后桩桩件件接踵而至，以至于忘了个干净。

忙往怀中掏去，取出瓷瓶递给合欢，心下好奇瓶中是什么物什。

瓶中轻若无物，好似粉末，合欢葱白指尖在她手背点了一点，飘然接过，目光戏谑，附到她耳边：“本宫一向不愿徇私，你有没有本事到本宫手底下做事，需得照长信宫的规矩来。”

贺苏苏耳根烧得发烫，抿唇不语。

但见那张扬的贵妃再度扬长而去，教习嬷嬷甚是亲热的握住她的手“姑娘初入宫罢？先登造名册，日后便是做了主子，却也莫忘了咱们这些奴才。”

初入宫的家人子不乏身世显赫的官家女子，贺苏苏来历不明，若非合欢亲自送来，这见惯了大富大贵的嬷嬷断不可能待她客气至此。

然越是如此，贺苏苏便越不明白合欢的心思，她本以为训练送往大陆各国埋伏的细作这等事，起码要在掩人耳目之所，合欢总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在宫中训练细作罢？

那些官家女子，又岂会受她摆布？

这一念未明，人已被拉着进了殿，入目便是莺莺燕燕，熙熙攘攘的皆是女子香，当真应了那句，绿云扰扰，梳晓鬟也。

殿中分了数个隔间，于门外挂了匾额，上书“琴、棋、书、画、色、授、魂、与”八部，教习嬷嬷笑道：“八部乃是未晋位的家人子习礼之处，姑娘却要受受累，同老身多走两步。”

却是径直绕过大殿，来到了后院，院中幽静，各门扉禁闭，出来一个捧着名册的花衣丫鬟，恭敬递上笔墨。

贺苏苏观其下颌微陷，唇线紧抿，便知这同九歌府中下人一般，是被毒哑的。

想来外头那些便是寻常入宫的妃嫔起居之所，这后院才是真正核心。

愣神间，教习嬷嬷道：“姑娘可识得字？”

贺苏苏敛眸：“粗略识得几个。”

“那甚好。烦姑娘在名册上写下姓名籍贯，宫中好让人去做铭牌。”

贺苏苏提笔默了一瞬，写下的名却是“苏贺”。

“柔然山脉丰州人士。姑娘这手字当真清秀。”

教习嬷嬷笑罢，将册子仍递归哑奴，对贺苏苏杜撰的地名置若罔闻。

“姑娘，请。”

院门前书的匾“承欢”二字，甫一推开门，浓郁的合欢香扑鼻而来，贺苏苏脸色微紧，不动声色捏了一瓶风油精在掌心。

只是这殿中的合欢香却并无在贵妃殿中嗅到的催情功能，殿中女子或坐或立，姿态各异，有的头顶瓷瓶却金鸡独立，或阖目对坐，手抚无弦之琴。

贺苏苏渐渐瞧出些端倪来，若是将这些奇特的姿势换做杀人手法，那便不觉怪异了，这些人习的乃是杀人技。

谁能想到，大都皇宫内，一墙之隔，皇帝的后宫成了杀手训练之所。

只不过这些难道真是合欢一手操办？冒顿单于号称文治武功，心智手段匈奴百年不出无一，岂会独宠一女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肆。

只怕这承欢殿也是在冒顿默许下置办。

殿中鸦雀无声，贺苏苏下意识放轻手脚，一回头却发现教习嬷嬷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她一愣，有些无措的退到墙边，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

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扣住她脉门，习医之人与习武之人对身上穴位脉门皆极重视，被扣住此处，便如性命捏在了旁人手上，贺苏苏眉微皱，屈肘回击，将手中的风油精当做暗器摔了出去。

身后却是一个戴着恶鬼面具，以斗篷覆身的黑衣人，瞧不出男女，更看不出喜怒，她接着风油精，不经意闻到了那股直冲天灵盖的气味，眼神微暗。

“略有根骨，只是年纪太大，习不了武，可习毒术。”

那嗓音翁在面具后，沙哑异常。

刚说完，便有两个哑奴上前，压着贺苏苏离去。

贺苏苏双十年华，被称了句年纪太大，当真气个不行，暗暗记下此人，只等将来有机会一雪前耻。

但听到毒术，她心脏还是不由自主的颤了一颤，学医之人没有不热衷学毒的，掌握了杀人术，才有救人方，老话说学好物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就是这么个道理，她空间里的实验室，单拎出去也令化学生艳羡。

这个时代的毒，有许多元素是她闻所未闻的，贺苏苏一直想找个机会了解毒和蛊，这机会便来了。

当下便做出乖巧听从安排的模样，老老实实由哑奴压着她离开。

却是被领至一间小屋，屋内光线昏暗，混杂着诸多草药气息。

哑奴将她丢到此间便退下了，屋中供奉着一具佛龛，贺苏苏干脆在蒲团上坐下，暗笑这杀手组织的地盘，竟供奉着佛像。

她无端想起一个梗，扣1佛祖原谅你。

于是笑得更欢。

耳边忽有车轮碾过的声响，贺苏苏心头一紧，几乎下意识以为是北冥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