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烟云过眼

合欢生的昳丽，不笑时，那如画般的眉眼尚自带三分讥诮的笑意，宫人私底下说她闲话，皆说她面相生得刻薄，定是个心狠手辣的笑面虎。

但在这小村庄里，一身华服的合欢却是如神妃仙子般耀眼不可及的存在。

村长亦是个人精，瞧出了这些人里能做主的实则是不爱说话的合欢，憨厚的笑中带了几分讨好，却不敢直视合欢的眼睛。

合欢懒懒瞥过那些粮食，偏头朝一旁宫女道：“拿几两银子来。”

宫女会意，取了一粒银锭交给村长，村长大惊失色，连连摆手后退。

“贵人岂非要折煞我等，这，这些粗鄙之物，哪值当这许多银子！”

且不说贵族出行从来是搜刮民脂民膏，便是正经买卖，这些粗粮也绝抵不上一粒银锭。

匈奴人凶悍做派早已深入人心，几个村民愈发害怕这些贵人是故意在寻消遣。

合欢又哪是好脾气的人？眉头一皱，隐有些不快。

贺苏苏恐她好心反被编排闲话，上前笑道：“娘娘赏的，接着便是。对了，我瞧这院子颇为宽敞，欲种些瓜果蔬菜消遣。我是外行，敢问老丈，这时节能种甚么菜？可否带些种子上山来？”

这番话又十分如合欢心意，她勾唇笑了笑，又使了个眼色，宫女已自觉的又加了一粒银锭。

村民将信将疑，却不敢违背，颤巍巍接了银子，恭敬道：“咱们这地方多风沙，如今过了立冬，旁的也不好种了，倒能种些白菜与萝卜。只是……”

接话的村民怯生生望了眼合欢，壮着胆子道：“只是这些菜，最迟也需月余方能长成，贵人们在咱们这稍作落脚，种下岂不可惜？”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贺苏苏心头一跳，想起了自己在实验室倒腾的营养液。

在得到药田之前，她将草药的块茎放在培养皿里，加上营养液，在空间里实验无土栽培，后来那些草药长得都不错。

她离开京城之前，为未来打算时，实则想过将营养液应用到本土植物上，届时在偏远山村找一间小屋，自己种些草药蔬菜，能自给自足即可，或许还能多出一些卖。

只不过还没付诸行动，就跟着北冥熙离京，一路颠沛，少有安定时，便也将这想法搁置了。

合欢闻言愣了一瞬，神色竟有些失落，不知是不是在惋惜这与步六孤寒烟独处的时间不能长久。

这失落也不过一瞬，并未让旁人看到，她冷淡道：“送来便是，旁的不必过问。”

村民唯唯应是，欢天喜地的取了银两下山，压低了的欣喜嗓音随着山风卷到耳中。

“这宫中来的贵人当真好，莫不是什么神仙下凡到咱们村里来了？我本以为，咱们这个冬天要挨饿了，没曾想……”

合欢从未显露过武功，但想来实力不弱，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定也听到了，嘴角淡淡一扯，未置可否。

待看到院内守着的侍卫，她眉头一皱，冷冷“所有人退到山下看护，谁敢靠近院子，以犯上罪论！”

贵妃娘娘素来是喜怒无常的，谁也不知她何时兴起便要打杀下人，提出何等无理的要求都不为过。

那小队头目为难道：“可是陛下让我等保护娘娘安危……”

合欢神色冷了下来，嗤笑：“冒顿还未走远，本宫便使唤不动你们了。”

她竟直呼圣讳。

院内宫人讳莫如深，万不敢触此霉头。

贺苏苏笑了下，好似对这紧张的氛围浑然不觉。

和事佬般温声道：“统领大人，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何等身份？虽说不得已暂住此间，但该有的规矩仍是不能丢了。帝后闺房外，诸位大人男儿身，总不恰当。贵妃娘娘让诸位到山下守护，也是为了诸位好，您说呢？”

侍卫统领脸色稍缓，顺着她的台阶往下：“娘娘忧虑的极是，属下险些僭越。我等这便撤后十丈，断不会惊扰娘娘修养。”

合欢面无表情，淡淡颔首。

侍卫悉皆退去，贺苏苏与那木讷侍卫交换了个隐晦的眼神，心照未宣。

院子瞬间空荡起来，留下的宫女皆是步六孤寒烟身边心腹，许是跟得主子久了，学足了那淡漠的做派，对合欢的作威作福不置一词，不等吩咐，便极有眼色的退下，清理屋子的清理屋子，做饭的去庖厨做饭。

贺苏苏暗衬要寻个机会把药种收拾出来，一回头便望见了合欢意味深长的目光。

“不曾想你还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依我看，九歌倒是小瞧你了。”

贺苏苏笑了笑，不动声色“娘娘言重，不过是为了省些麻烦，不敢托大。”

合欢轻嗤一声，不再多言，转身进了窑洞，“换药时我自会命人叫你，若无事不必进前打搅。”

步六孤寒烟伤势已然稳定，现下除了换药和安生修养外，并不需要其他看护，贺苏苏想了想，顺从应下。

这一路与北冥熙走来养成的习惯，到一个地方住下前，她总要先把地形地貌探清楚，一来是为了防止有人躲在暗处刺杀，二来也能在遇到麻烦时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观察地势，自是高处最为显目，贺苏苏看了一圈，往黄土坡上走去。

他们住的这间窑洞本就在村尾山坡上，离群索居，高处亦能将整个村庄尽收眼底。

今年旱灾十分严重，北冥荣便是为了赈灾离京，这儿已是塞外，荒漠腹地，干旱更加严重，目之所及，土地皲裂，沟壑纵横，瞧不见丁点儿绿色，收割后的苞米杆子稀稀疏疏堆在畦埂上。

贺苏苏叹了口气，想起了黄石关外那些流民土匪。

她走时留下了作物种子，还和他们一起炼制了一批农具，那狗县令落网，知府又颇为讨好北冥熙，新上任的县令想来不会太为难他们。

他们的日子应当不会太难过才是。

山寨上那段日子，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少有的欢乐时光，若非该做的事还没做完，她倒真想回到那个山坳坳里。

难得想起那些人，贺苏苏才记起有一段时间没查积分了，在心底唤出系统，让它调出积分明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