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异域

半盏茶功夫左右，合欢他们才回来，只是还未进门，吵嚷声便震天价的响。

出门一瞧，城主府两个汉子正压着一个黄发碧眼的异域少年，少年嘴里叽哩哇啦说着一堆旁人听不懂的话。

贺苏苏听了一耳朵，脸色有些精彩，虽然语法和她那个世界的有些出入，但大体不变。

少年嘴里嚷嚷的是一句番邦话，翻译过来就是：“你们这群杂种。”

不是说极西之海被平阳国的人把控，西国人根本踏不上大陆么，这个异邦人是怎么回事？

她不动声色朝合欢投去一眼，合欢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师爷带我们去驿馆找了塔尔干的人打听消息，许是听到了老艄公的名字，这少年突然发了疯一样跳出来捣乱，没奈何，只能把他带回来了。”

但很显然，少年听不懂他们说话，他们听不懂少年的话，一路上都处在鸡同鸭讲的混乱中。

贺苏苏望向金发少年，眼神平静，语气温和，用异邦话问他：“你是谁？”

在座众人神色皆变，贺苏苏知道她开口势必会引起怀疑，但眼下她不愿放过任何有用的信息。

连少年都一怔，小心翼翼的问：“你为什么会我的国家的语言？”

“这不重要先生，我想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她的语法在少年听来应当也是怪异的，少年脸色复杂，挣脱开钳制他的几人，闷声：“我叫本杰明，来自遥远的西国。”

“西国？你去过平阳？如何从平阳来到夜郎？”

“哦上帝，如果你说的是那个魔鬼居住的地方，是的，我去过。我的伙伴们一同被那儿的魔鬼扣留，当做了奴隶。”

贺苏苏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任何一个单词，理了理思绪，皱眉：“被当成了奴隶？那你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

平阳国一向对外界宣扬，极西之海外的国度，居住着穷凶极恶的异邦人，这些西国人登上大陆，是为了掠夺财富和文明，而平阳国的存在，就是为了将这些恶徒阻隔于大陆之外。

她本以为是驱逐遣回，没曾想平阳国直接把人抓起来当奴隶了。

站在她的角度，平阳国的是非曲直还真不好判断，毕竟这确实有利于大陆内部的稳定和平。

只是好奇，做这件事的，是某个士家大族，还是连平阳朝廷都插手了。

金发少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和她交流的，也是激动不已，涕泪横流道：“魔鬼们的主人离开了冰原，来此寻找预言中的妖魔，我趁机跟上逃了出来。”

贺苏苏暗衬这少年精神状态只怕有些不正常，张口闭口就是魔鬼妖魔，比中原人还迷信。

她等少年冷静了些，才温声循循善诱：“方才你在驿馆里听见了什么，为何突然对我的朋友们发难？你既然是逃出来的，如此张扬，不怕被发现么。”

少年怔了一怔，本就白皙的脸色更加惨白，张着嘴嗫嚅：“逃不掉的，我定是已经被发现了，那个人是撒旦派来的，谁也逃不掉。”

贺苏苏心想，这个世界居然也有撒旦？

思绪短暂的跑偏了一瞬，金发少年已经自顾自道：“你的朋友们怎么会知道魔鬼的名字？”

贺苏苏瞳孔猛缩，看向合欢：“老艄公叫什么名字？”

几人听她用番邦话和少年交流，都是云里雾里，此番见她拂然色变，知她是问出什么来了，忙不迭道：“云及。我们托人查了老艄公在塔尔干的户牒，才知此人十余年来只留下一个名字，其余一概没有，连这名字也不知是真是假。”

塔尔干对户籍勘察不严，加上老艄公一直孤身独居在城外，竟好似透明人一般，丁点儿查不到过去。

可世上哪个人没有过去呢？查不到，意味着被刻意隐藏。寻常人又怎会隐藏自己的过去，像个影子一样活了十年？

少年听到云及这个名字时，下意识的一颤，眼底流露出的惊恐不似作伪。

贺苏苏沉吟片刻，问他：“你是什么时候被抓住当奴隶的？”

“三年前。我和我叔父出海经商，找到了一批宝石，本想着回国倒卖，没想到偶然被风浪刮偏了航线，之后指南针失了灵，我们便来到了那个地方，然后就被魔鬼抓住了。”

若不是这少年神情天真懵懂，不似说谎，贺苏苏几乎要觉得他是在消遣自己。

老艄公在塔尔干住了十年，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三年前流落到平阳，怎么可能见过老艄公。

“云及，这个名字是指一个人，还是指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害怕。”

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这两个字相当于一个职位名称，而非单指一个人。

少年目露迷茫：“我不知道，我只听他们这么叫他。”

“他是谁？”

“云及。”

“他们又是谁？”

“好多人，那里的所有人……”

贺苏苏叹了口气，好似从一个死胡同绕到了另一个死胡同，但好在并不是一无所获。

其余几人早按捺不住好奇心，忍不住出声询问：“苏苏姑娘，到底怎么回事，这年轻人是谁？”

贺苏苏揉了揉眉心：“这件事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复杂了，似乎还牵扯到了平阳国的世家势力。”

北冥熙皱眉：“为何？”

师爷更是夸张的嚷了声：“苏苏姑娘别是弄错了，平阳和夜郎之间可不止千里之遥，一个艄公一个屠夫，怎么可能和平阳国扯上关系。”

贺苏苏因为师爷这句话，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然而太快，她来不及抓住。

“师爷，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吴庸一愣，迟疑片刻，重复了一遍。

一个艄公一个屠夫。

屠夫。

一样的行事低调，木讷寡言。一样在十年前突然出现，寻了营生安稳度日。一样查不到过去，不知底细。

以及，袁屠夫那个学徒的名字，袁及。

看来并非她多想了，这两人之间确实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贺苏苏沉沉吐出一口浊气，将她方才遭遇的事以及自己的猜测都一并说了，神色凝重：“这两人与平阳国，只怕关系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