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1章 剑一

林孤虽然断了黑奴一臂，但其身法诡异，逃出如归殿后便不见了踪影。

殷灼带着一众地坤阁弟子四处搜寻，将整个牡丹园翻了个遍，依然一无所获。

黑奴就如人间蒸发，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北冥文闻信勃然大怒，命神都令全城通缉，调动铜驼卫军守住各大要道出口，发现疑犯，格杀勿论。

另一边，李胜雪被人救醒之后由北冥文亲自审问，但李胜雪咬死口供，只是喊冤，称黑奴乃是他到神都之后雇佣的车夫，没想到竟是勾结凶族的逆贼。

有重伤之事在前，又无有力证据证实李胜雪参与此事，北冥文不想因此得罪北洲李氏，只能将李胜雪训斥一番，就此作罢。

一波三折的洛神宴终于散场，众人各回各家，谢贤带着李旦回了天行院疗伤，林孤与岳峦则坐着太子亲自安排的马车准备返回孤月书局。

夜已深，神都虽然没有宵禁，但铜驼大街上已然没有半个人影，车轮与地面撞击的声音传出很远，引来几声犬吠。

“影，出来吧。”林孤突然开口道。

岳峦诧异的看着林孤，他确定，林孤不是在跟他说话，不过接下，他的诧异很快变成的惊悚。

一道黑影出现在车厢之中，化为一名俊美少年。

“你你你……”岳峦指着影，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孤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这是我朋友，你可以叫他影。”

“影族？”岳峦似乎想到了什么，惊呼道：“不对，是影族中的化形。”

岳峦出身裁决所，知道影族林孤并不意外，他开口道：“解铃人是我娘留给我的，也是我最大的秘密。”

秘密是只能告诉最信任之人的事情，岳峦看着林孤如深潭般的眸子，说道：“放心吧，我什么也不知道。”

林孤莞尔一笑，随后对影道：“可曾跟上？”

“那人身法奇快，出了大殿便往北去，属下跟了一段，后来出现两个人将其接走了，属下怕打草惊蛇便没有再跟。”影子回道。

“果然是有备而来。”

林孤将一切细节串联，确认了暗中有一股势力在针对他，他目光微抬，看着岳峦道：“你也是圣堂之人，能否确定谢贤是不是老师请来的救兵？”

“老陈在传书中说圣堂会派人接管天行院，不过没说是谁，不过此次你被冤枉，确实是姓谢的帮你解了围。”

林孤沉默，似是在思考，岳峦神色微动，问道：“你是如何知晓那车夫便是幕后黑手的？”

林孤闻言抬眼道：“从我们进入如归殿开始就处处被针对，先是朱武朱高兄弟挑衅，后是仲玄风无故重伤李旦，这些行为有悖常理，一切不合理皆有缘由，今日宴会上这些宾客，谁最不想我好过呢？”

“哈，你把脚踩在人家脸上，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换做是我，非得把你剥皮抽筋，剁成肉馅儿包成饺子喂狗。”

“其实那黑奴的手法十分拙劣，一旦被人盯上，很快便会露馅儿。”

岳峦闻言翻了个白眼，心道那是他命不好碰上了你这个更腹黑的。

“那李胜雪被打成了重伤，难道真是无辜的？”

“但愿如此吧，若是一出苦肉计，那李氏一族的水就深了。”

路上无人，马车行的很快，不一会儿众人便回到了孤月书局，林孤连夜给陈羽写了一封信，将此届洛神宴发生的事情详述其中，最重要的是，他要确认谢贤是否可信。

蜂鸟冲天而起时，刚好过了三更天，林孤毫无睡意，便在房中修炼北冥诀，几周天之后，反而越发精神，于是又到院中练起了呆剑。

今日与仲玄风一战，他心随意动，抬手便是自己最熟悉的呆剑，他觉得，这是他十年来刺出的最完美一剑，元力倾泻，生死之间他竟有了一种玄妙之感，人与剑的共鸣，书中有载，此乃剑意。

天下剑法，大多以修剑气、剑芒为主，而真正上层的剑修，斗的却是剑意。

所谓剑意，便是剑招与出剑之人心意相通所产生的气场，越强的剑招，剑意便越强，气场也越盛，达至巅峰即使手中无剑，也可御天地万物为剑为己用，即使再平凡的剑招，出手间也可搅动风云，心之所向，剑之所指，这便是剑意的最高层次，剑域。

初祖曾在万年前对天下剑修说过一段话，剑道之路万千，有人修万剑入道，也有人一剑入道，剑意之争殊途同归。

院中，林孤手持涤墨，他按照呆剑剑谱对每一块肌肉调动的说明，剑锋的角度把控，以及元力的流转速度。缓缓刺出了一剑，犹如孩童。

但随着剑尖迁移，林孤周身气势却起了惊人变化，一片落叶刚好飘落，受到气场牵引，柔软的叶身突然猛的绷直，随后朝着林孤剑尖所指激射而出，在鹿苑围墙上留下了一道剑痕。

“一剑入道，难得难得。”一道男音在院中突兀响起。

林孤一惊，收剑抬眼，只见屋顶上站着一道身影，正是谢贤。

“谢先生果然不走寻常路，深夜造反不知有何事？”

谢贤换了一套青色儒衫，依旧寒酸但却不失风雅。

“先说说你的剑。”

林孤闻言心头一动：“请先生赐教。”

“这招剑法看似简单，实则诡谲，对施剑者要求极为严格，若是无法圆满出剑，这一剑就是一招烂剑。”

林孤对于谢贤的见解有些佩服，因为他是练了十年呆剑，直到最近才对这一剑有些许体会的。

“先生可知这一剑为何人所创？”

“初祖啊。”

林孤翻了个白眼，以为谢贤在开玩笑，但又见他不似说笑，心中不由大震：“此剑真是初祖所创？”

“是啊，除了初祖，试问世间还有谁能创出这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变态剑招。”

谢贤顿了顿，看着林孤取笑道：“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会每天抱着剑在那刺啊刺。”

林孤哑然失笑，谢贤却敛了笑容：“你可知道，初祖的无上剑道便是从这一剑开始的，如今这天下所有的剑招也是从这一剑演化而来的，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么？”

林孤闻言也敛了笑容，谢贤却又笑了：“你通阅圣典，修天下万剑，如今一剑入道，你小子，上道了。”

林孤闻言呆若木鸡：“什么道？”

“初祖的剑道啊。”谢贤望着苍穹中的月轮道：“天下所有的藏书阁中都藏着一本剑一，但能练成剑一的，这万年来只有寥寥数人，或许是因为世人都太聪明，也或许是机缘不够，拥有赤子剑心之人终究太少了，反正我没练成。”谢贤眼中闪着金芒，心情似乎十分愉快。

“剑一，这一招叫剑一么，我一直叫它呆剑？”林孤为知道了这招剑法的名字而高兴，却忽略了谢贤口中所言赤心剑心所代表的意义。

谢贤闻言差点栽倒，苦笑道：“这个名字倒也贴切，剑一只是一把钥匙，你刺出了完美的一剑，领悟了剑一之道，今后天下万剑便皆可化为剑一，剑一也可化为天下万剑，只不过你修为尚浅，慢慢体会吧。”

“多谢先生指点？”

“无需谢我，剑道之路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能练成剑一，那是你认同了初祖的剑道。”谢贤缓声道：“答疑解惑完毕，接下来我们换个话题吧。”

林孤默然无语。

谢贤笑道：“你应该已经向陈羽去确认我的身份了吧？”

林孤并未接话，而是反问：“先生到底是何人，为何对初祖之事如此清楚？”

“我在地坤阁时已经说过了，我是东方朔的棋友，和圣堂其他殿主也很熟，知道的多一些并不奇怪。”

“先生觉得这是一个普通书生能办到的事情么？”林孤正色道。

谢贤看着林孤不信的表情，叹气道：“你啊，聪明绝顶，心智无双，就是过于谨慎些，无趣无趣。”

林孤摇了摇头道：“敌暗我明，我不得不防，也不得不谨慎。”

谢贤眯了眯眼，问道：“那此次洛神宴你看出了什么？”

“有人在暗中针对我。”

“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倒是个做大事的料，不过小心过慧易夭哦。”谢贤取笑道：“陈羽已收你入门墙，你便是天行院弟子，加上岳峦，总算有两个像样的学生了。”

言及此处，林孤抬眼问道：“李旦情况如何？”

谢贤笑了笑道：“早知你会忧心，这也是我今日来的目的之一，他伤的很重，需要静养，命虽然保住了，但修为怕是要废了。”

林孤轻叹了一声，谢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你放心，正所谓不破不立，李旦命中有此一劫，我已将他送往西洲，说不定会有一番新的际遇。”

“多谢先生相救。”

“何须言谢，算起来他也是我的学生，不过我真想不明白，你与他萍水相逢，怎会如此关心他，莫非你不喜欢女人？”

林孤闻言差点摔倒，摆手道：“李旦本性不坏，这样的人值得善待。”

谢贤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时候不早了，明天你和岳峦来天行院商议一下苦海卧佛之事。”

林孤点了点头，谢贤微微一笑，转身准备离去，行出数步，突然转身道：“我突然想到一事，若是你娶了那解忧公主，得了那初祖血脉岂不是一桩美事？”

林孤心头一动，对着谢贤拱了拱手便转身回屋，连送客都免了。

谢贤哈哈一笑：“算了，我还是从来时的路走吧。”说完纵身一跃上了屋顶，身法一动飘然而去。

林孤回到屋中，竟不自觉的念了一个名字：“解忧公主，会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