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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十九

十九

雪落在了她的发间,她却落入了炽热如火的怀抱里,她甚至怀疑,此时此刻是否真的是冬日。她不敢眨眼,他的出现仿佛一场幻觉,随时都能在雪花落在睫毛时瞬间融化。她一直自诩坚强勇敢,和一路荆棘搏斗,和凛冽寒风抵抗,可直到从陋居落荒而逃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只是一个一直在逃避的胆小鬼。她的懦弱和无能在弗雷德·韦斯莱面前暴露无遗,在过于耀眼的阳光面前,她只能回到孤儿院的小黑屋里,阴影才是她永远的归宿。

但他找到了她,他打开了小黑屋的门闯了进来,他是怎么找到她的?阳光那样刺眼,她无处可藏,只能任他将她捕获,她就这样成为了太阳的俘虏。

弗雷德松了松怀抱,他看到凯特向他伸出手来,她像是在抚摸鹰头马身有翼兽的喙首,得到了他沉默的首肯,她的指尖才捕捉到他真实的鼻梁,这一刻,她才能确信,他是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是我,我真的在这里。”他抓住了凯特的手,紧紧地攥着,给她更多一分他存在的证据。她的手冰得可怕,她一定在雪里待了很久,一个人承担着所有的雪花,连发丝都湿透了都没发现,“是房东太太告诉我,你在这里。所以我来找你了,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来找你,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他平时明明那样巧舌如簧,但现在好像被这寒风冻住了舌头一样。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就在她父母的墓前,那黑色大理石上的字母就好像两双眼睛,盯着他下一句要说出什么。

凯特看着他,她像是被他的笨拙逗笑了,她在冬日的雪里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可与此同时,眼泪也顺着她的面颊滑落,像珍珠一样落在了他的手心。她钻进了他的怀里,变成了他怀里的一只猫,“对不起,弗雷德……”他听到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眼睛是照相机就好了,那样就可以留住这一刻,留住他眼里的白雪,留住她眼里的红发,留住永远的这一刻。

凯特最后一次拂去父母墓碑上的白雪,看着弗雷德将一束变出来的鲜花放在墓前,两个人一起从雪地里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凯特才感觉到寒冷渗进了她的骨髓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还好,除了取暖的魔法,她还获得了弗雷德从脖子上摘下来的围巾。羊毛温暖地裹住了她的脖颈,同时裹住她的,还有从围巾上散发出的属于弗雷德的柑橘香。

弗雷德抓过了她的手,塞进了他的口袋里。小小的口袋承载着两只手,它们必须紧紧地握在一起才行,这样才不会有任何寒冷挤进它们的指缝。她不由得地被拉近了他的身侧,两个人就这样肩并着肩,在雪上留下两串相伴而行的脚印。

凯特和弗雷德走进了小镇。小镇的独栋都是红砖屋顶,当它们被白雪覆盖时,就变成了凯特记忆里熟悉的样子。她记得现在两个人走过的中央大街,是她和父亲母亲从集市回家时会走过的道路。他们总忍不住买很多的东西,食物塞满了牛皮纸袋,被父亲抱在怀里。她喜欢捧着一包烤栗子跟在父母身后,从她平视的视线,刚好可以看到母亲把手放进父亲的大衣口袋里,然后她再抬起头,就能看到两个人的视线碰在一起,一起笑了起来。父亲和母亲高大的身影走在她的身前,就像两座可靠的大山,会一直保护着她,永远不会倒下。

她在一条小路的街口停了下来:“从这里走进去,就能到我的家……”

弗雷德在口袋里握紧了她的手:“要去吗?”

她摇了摇头。她不想去,去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她知道那房子还在那里,只是已经属于别的人家,在十八年前就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她听到商店里传出了音乐的声音,那歌声恰如此时此刻。

“我梦想着一个白色圣诞,如同我过去熟悉的那样……”

商店的橱窗里,黑胶唱片在唱针下旋转着,将她卷进了回忆的漩涡。她不由自主地往弗雷德身上更靠了靠。

“怎么了?”弗雷德发现了凯特的不对。

凯特感受着手心里来自弗雷德的温度:“他们去世那天,家里就在放这首歌……”

弗雷德想说什么,可是凯特牵着他,径直地往前走去了。音乐声从身后跟随着他们,变成了尾随的幽灵。大路上渐渐热闹了起来,中央广场缓缓步入了他们的视野,弗雷德看到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它被热闹的人群包围着,闪烁着温暖的灯光。

“……圣诞树闪闪发亮,孩子们都在倾听,那瑞雪中的雪橇铃声……”

他和凯特站在了圣诞树前,有孩子从凯特身边跑过时,他把凯特拉得更近了一些,这样,他们就更像是一起来逛广场上的小圣诞集市的情侣了。麻瓜卖的圣诞花不会在花盆里摇摆,铜制的小首饰也不如妖精做的那般璀璨,但如果他有麻瓜的钱币,一定会把此刻的纪念品全部买下。

凯特看向了圣诞树,它并不华丽,还有孩子踮起脚尖,往上面挂着自己的袜子。点点灯光落进了她的眼睛里,变成了如梦一般的光晕。可能是那天以来的第一次,她终于看到了真实的圣诞树,它不再属于那个漆黑的夜晚,而降临在了真实的现在。原来这就是圣诞节吗?在松针的香气中,她看向了身边的他,是他穿过了风雪,重新教会了她这个单词的真正的意义。

“弗雷德,”她叫他的名字,“你知道,那天之后,我再没有过过圣诞节。”

弗雷德握紧了她的手。

“明明这是世界上最快乐的日子,我却总是躲起来,我觉得这一天不属于我,对我来说,这一天是对我的审判和惩罚。”她从未对谁说过这些,也许她就是在等一个能说给他听的人,等这个人出现,“我都要忘记,圣诞节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了。”直到今天。

圣诞节不应该是黑白的。有他的圣诞节,应该有松树的绿,有圣诞花的红,有蜡烛光的暖黄,有所有的颜色。如果是和他在一起,她想,她可以过一个彩色的圣诞节。

然后她踮起了脚,在热闹的人群中,在圣诞节的灯光里,在冬日的雪花下,在圣诞树前,她亲吻了他。

弗雷德睁大了眼睛,他看到她眼里的氤氲,她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任何的掩饰。她说:“弗雷德,你愿意给我更多的快乐吗?”

他们吻在了一起。她拉着他,两个人跑进了一条无人的街道,他捧住了她的脸,贪婪地品尝起她的味道。昏黄的路灯勾勒出他们重叠在一起的身影,她勾住他的脖颈,踮着脚让他能拥有她更多。从湖边的那个夏夜以来,他们第一次这样大胆地拥抱在一起,她一下又一下地轻咬着他的下唇,好像在一下又一下地标记她的所有物,他的双唇,他的牙齿,他的呼吸,都是属于她的。就好像,她的全部也都是属于他的。

然后他们就发现,这样不足够,只是剥夺对方的呼吸是不足够的。就连有路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他们下意识睁开眼,看进了对方的眼里,也根本没有从对方的吻中离开。当他们更紧地拥抱在一起时,他们都知道他们要往哪里走去,那早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早该将寒风抛在身后,将他们曾经的瞻前顾后,曾经的胆怯懦弱,全都抛在身后。

在一阵幻影移形的挤压后,她和他一起陷进了柔软的棉被里。这张熟悉的床,他们曾经在这上面相拥而眠,只是那天,他们都被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束缚,他们显然同时想到了那一句话,然后同时停了下来。

——“没有爱和心动,就不可以。”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是他先开的口:“我可以。”

她也回答了他:“我也可以。”

做这样的确认突然变得荒谬起来,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要从对方怀里逃开的意思,这已经是对一直横贯在他们之间的那句话的最好回答。他早就将她的所有伪装一件一件剥下,此时此刻,她除了将一颗赤诚的心,一个完全真实的自己,毫无保留地捧到他的面前,她别无选择。如果有比缴械投降更好的白旗,那一定是完成她对他的一次顶礼奖赏。

他发现她按住了他,然后她沿着他的线条滑落了下去。他意识到她要做的事情,一件他从未体验过的事情,他没让女孩为他做过这件事,也没有女孩为他主动。他的手触碰到了她头顶的发丝,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她比自己大八岁这件事情,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让他短暂地忘记了这件事情,她的柔软和脆弱让她变成了他掌心里受伤的雏鸟,但这一刻她重新拥有了勃勃的生机,变回了那只给予他意料之外的凶猛狮子。被她咬住自己的尾巴的时候,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嘶吼,然后他真实地意识到,她真的留在了他的身边。

他和她重新面面相对。他就着窗外投进的光影看着这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却觉得她变得不一样起来,现在的她是爱他的,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唤出她的名字:“凯特,凯特……”她也看着他:“弗雷德,弗雷德……”他们的名字仿佛变成了牢不可破的誓言的证词,而这圣诞的白雪就是他们的见证人。

他将自己嵌进了她的身体里,她又变得柔软起来,从他的手心流淌而过,只是她不再冰凉,她以熨帖无比的温度融化进他的灵魂,她变成了热可可里的牛奶,变成了浓汤里的奶油。他再一次感受到自己被她的爱包裹,这让他不禁快跑了起来,他知道他在和她一起探寻最后的目的地。他对这座峰峦还不够熟悉,他们都需要一点时间,但这是一段自在而又快乐的旅程,因为她是和他紧紧相依的旅伴,她会吻去他脖颈处的汗水,她会看着他,她会记住他。

而她,她逐渐感觉到,随着海拔的增加,她胸腔里的空气慢慢变得稀薄。这和过去的每一次都不一样,在他的面前,她根本找不到“自己”这个单词。她曾经以为床笫之事,是像掌控飞天扫帚,她可以抓住扫帚把,去完成空中的翱翔。但现在她发现不是这样的,因为现在她变成了一片羽毛,只能任风将她卷向高处,他就是风,他是细腻温柔的微风,又是狂烈几乎将她撕裂的暴风,她只能在自然的力量下颤抖着屈服,将所有都交给他,她知道他不会让她落下,她知道他会永远地接住她。

所以那一瞬间,他们都知道,就是这里了,这就是他们要一起去的彼岸。她在眩目的阳光中,情不自禁地在他耳边说出那三个音节,她早就应该说出的那三个音节,像是怕他错过了一样,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他也跟着她重复起了她的话,她说一遍,他也说一遍,她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多少遍。原来这三个词这样沉重,却又这样容易脱口而出,面对对方的时候,它们就轻如鸿毛了,它们融进了他们的眼睛里,融进了她和他的灵魂里。

她紧紧地抱住了他,在久久无法消退的余韵中,她最后又说了一遍:“我爱你,弗雷德,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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