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大结局（终）

道可道，非常道。没人说得清楚轮回意是什么，就像没有人说得清楚无量意是什么。

讲得出来的无量意与轮回意，那就不是真正体悟。

真正的体悟是说不出的。

众生道是在领悟从“无”至“有”，苦海道却是领悟从“有”至“无”。

但最终指向都是“无”与“有”随意转化。

而修行路上不管哪种道的境界，都只是为了体悟“无”与“有”而做准备。

每向着六道轮回碑靠近一步，顾玄风失去的记忆就开始回归一分。

他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一路上古尸禁地还存活的诡类仿佛都看不见他，任由他从身边走过。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湘女湖畔。

天君境与湘女驻足，尤其是湘女眼中更是爆发着璀璨的光芒。

顾玄风思考过的问题，她同样思考过，她认为自己是尸生记忆，没有前生，只有今世。

湘女与天君境默默的看着顾玄风一直朝着禁地更深处走去。

禁地已经没有了禁地之主，而所有诡类都仿佛看不到他一般，根本就不存在陨落之危险。

六道轮回碑，一个一万六千多年来还存活的准帝者都观望，甚至去亲自接触过的存在。

但任何人都没有发现其特殊处，其没有道纹，没有烙印，但却无坚不摧。

而当顾玄风手触摸到六道轮回碑的那一刻，他的记忆完美无缺，回归到了死亡前的那一刻。

时间都仿佛停止，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石碑面前，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随后，他一言不发的开始往回走，停在了湘女湖畔，无视了亭中的湘女，就那么一个人静静的坐着。

直至过了良久，春去秋来十个寒冬，顾玄风才望向湘女：“你还是没有变。”

湘女一愣，她眼中爆发出精光，甚至身躯都颤抖了起来：“你变成了他？”

此刻的湘女很激动，她一直想要知道有没有轮回，到底她是不是天君神皇的女儿。

这问题很古怪，甚至换一个人，只会觉得湘女在说胡话。

但顾玄风却明白湘女在说什么。

她是在说“少年”有没有“死”。

“你要的答案，我给不了，我从始至终就在那一战中没有死过。”

顾玄风呢喃，像是看透湘女心中的疑惑。

“是这样吗？”湘女眼神中明显闪过一缕失望。

“那你怎么活下来的？你当初躯体骨骼，连带着其中附着的神魂也已经化作了齑粉。”

湘女紧接着又问道，她明明已经看见顾玄风当初被轰的渣滓都不剩。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顾玄风突然问道。

湘女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作答。

“你可以理解为，最后时刻，我被那块碑救了。

它重塑了我即将化作齑粉的神魂，然后截取了其中一段记忆，投入了从无至有的玄妙演化出了一具躯体中。

这有关生命的起源，唯有通透无与有的玄妙才说的清楚。

我还没有到达那种高度，无法解释。

或许，这就是轮回也说不定，只是这轮回不完整，无法做到将我完整的记忆投入到演化的身躯中。

当然，你也可以按照你的想法，认为那个他死了。

而面前，是一个与你眼中顾玄风有着同样相貌、同样记忆，同样人生，同样情感与悸动的生灵。

唯心而论，仅此而已。”

顾玄风叹了口气说道，他才明白，六道轮回碑的名字并不是乱取。

湘女目光闪烁，明白顾玄风在说什么，但他很快问起了那块碑的来历。

“无量天尊所留，但或许也是无量天尊与阿弥陀佛共同所留。”

顾玄风目光很复杂，没有说到谈及六道轮回碑过多。

直到现在，他还有很多事情不清楚。

比如成仙法。

按照当今的说法回溯过往，他原本修成的道域已经成了他那傻儿子之物。

那扎根在他原本道域里的成仙法，或许本就不是给他的，所以他无法修炼，也无法看到上面写了什么。

望着那块碑，顾玄风心绪很复杂，那块碑他还是可以用。

“我走了，多谢你当初在我与禁主厮杀时，出手相助。”

顾玄风起身，想要离开此地。

“举手之劳，我无法阻止禁地出世，但也不愿意看着珍贵的生命流逝。”

湘女说道，但的确是一个很冒险的举动，因为一旦禁主没有消亡，那么她就要面临死亡的下场。

天君境阻止过她，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

“躲了那么久，该出来了吧？”

站在古尸禁地之外，顾玄风呢喃着，这好像一场梦一样，仿佛昨日还在与禁地之主厮杀。

可星海却已经不是当初的星海了，让他有种一梦万古的感觉。

“卧槽，你怎么发现本大神的！”

滚滚从虚空之中出现，充满着惊喜。

它一直相信“少年”就是顾玄风，那种感觉不会错，他只是丢失了某些东西。

“一路上，打劫了我九十九次的人，是你这狗东西吧！”

顾玄风幽幽的说道，他在前往古尸禁地的途中，遭遇了各式各样的打劫。

“呸，你敢污蔑本大神！”滚滚顿时就不乐意了。

“行了，懒的跟你废话，她们两人呢？”

顾玄风说道，是夏夷与秦蛾将他送到四域来的。

“不是你说让任何人都不要跟着吗？要跟也是暗中跟着，不要让你知道。”

滚滚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那你跟着干嘛？”

顾玄风张了张嘴，她们真不跟着啊，太伤心了。

“本大神又不是人，再说了，你区区一个人宠的话，本大神干嘛要听，要在意你的情绪？你什么身份，本大神什么身份，嗷？”

滚滚一脸你脑子有毛病的表情……

一路上，滚滚叽叽喳喳，几乎是全速望着故土星域赶去，这也是它第一次驮着顾玄风，在星海中四肢奔跑。

“轰隆隆！”

星海中还存在的准帝回眸，注意到滚滚全力赶路带来风波，宛若是一道仙光飞快的洞穿苍穹，引得枯寂宇宙都是云蒸霞蔚。

这一日，整个星海间的“老准帝”都在震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到底看到了什么。

“是他，他回来了，他没有死！”

时间如流水，岁月在沉浮，世间度过了一万六千载，但当初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

原本应该在一万六千多年前逝去的人归来了！

“老一辈”的准帝在聚集，他们在相互证实着自己看到的画面，想要去验证到底是不是他。

星海新生一辈，都困惑于这种情况，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大事。

……

顾玄风的回归，让故土星域彻底躁动。

当顾玄风重新踏足故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是一眼，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那个“他”的不对劲。

他的姿态变了，不再稚嫩，有一种站立在绝巅之人的无我相。

这种无我相，绝非是之前那个“他”能拥有。

而那种眼神也变了，不再透露着迷茫与清澈愚蠢的陌生感。

其锐利而不失沉稳，一点也不再有令所有人感觉到的陌生。

空气，都开始寂静，没有人说一句话，甚至称得上有点诡异。

不管是哪个与顾玄风有关之人，都生怕是看错了。

“嗷嗷嗷，都愣着干什么，办宴会啊，狗人宠回来了，不得接风洗尘？”

反倒是滚滚嗷嗷大叫起来，一口一句优美的话语，絮絮叨叨。

它说什么一个个真贱，狗人宠没回来的时候，一个个围绕着不放。

可到真回了，一个个都跟个木头一样杵着，跟犯病似的。

而顾玄风比谁都明白这些寂静到不说一句之人的状态。

不是什么人都如滚滚这样神经大条，也不是什么人都与顾母一样坚定。

这段岁月中他明白，哪怕是夏夷与秦蛾都产生过怀疑。

她们已经经历过一次他回来，这一次怕又是“错的”，就如同一个气泡之中的梦，一戳就破，一戳就散。

“滚滚说的对，都别愣着了，我回来了，不得办一个宴会接风洗尘吗？”

顾玄风笑了笑的说道，一如往昔般的神态，只是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出的情绪，那种情绪名为愧疚。

一万六千多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看去怎么度过。

若是闭关修道，一眨眼就是千年，也不过是十几个眨眼的功夫。

可若是沉沦在过往的记忆中，每一秒都会感觉到十分的漫长。

他知道面前这些人，一万六千载来从来没有放弃过在星海之中找寻自己的足迹。

说来矫情，可就是如此。

毕竟他身边，都是六根不净，无法真正做到道法自然，顺应无为，一心只向大道寻之人。

直到顾玄风熟悉的话语传出，才后知后觉的打破了宛若永恒般长久的寂静。

……

一场不大，却是吸引了故土星域所有人目光的宴会开始了。

那是一场露天宴会，在群山之间。

这一日顾家老祖一辈都在露天宴会上醉了，让小一辈目睹的一清二楚。

这让顾家小一辈都感觉到疯狂，那些可都是在整个星海之中都有着赫赫威名之人。

现如今他们顾家可是星海最大的修道势力，跺一跺脚都可以让星海抖上三分！

可他们却看到了一位位老祖失态的场面。

他们看见统辖着一方大星域，从不苟颜欢笑的苏小白喝的烂醉如泥，一条狐狸尾巴摇曳个不停，脸更是红扑扑的。

他们也看见被誉为此世第一准帝的顾楚老祖喝的摇摇欲坠，大喊着再来一杯。

他们看见惹得各大星域鸡飞狗跳，却没办法任何的滚滚站在桌子上眉飞色舞，手中还拿着一个拖把，像是在谈论着什么了不得的战绩。

……

唯有老一辈顾家人才知道他们这些人失态背后的原因。

不为别的，只因为一手缔造了整个顾家的人真的回来了！

望着喧嚣不已的宴会，顾玄风只是微笑着，聆听着他们一个个在这段岁月中发生的故事。

这些人都醉了，强行锁住了肉身神性，让酒劲蔓延在全身各处。

不然以他们的修为，哪怕是再烈的灵酒，也无法让他们感觉到片刻的醉意。

直到夜深人静后，包括夏夷与秦蛾在内的所有人都醉倒后，顾玄风才微微起身，驱逐了体内酒意。

迈着步伐，顾玄风来到了这颗星辰的背面，看着一个落叶堆积的院落。

这像是常年都没有打扫过，充满着腐朽的味道。

院落外，只是静静的站立着一个女子。

“为什么不进去说些什么？”

顾玄风问道，看着这个他那傻大儿的道侣，赵筱筱。

或许对她而言，自从顾霜离去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变味了吧。

她并不说话，只是微微摇头：“你说，或许更合适。”

尽管她是顾霜的道侣，可与顾玄风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宛如陌生人。

顾玄风叹了口气，知晓她还没有和小顾霆说他之事。

……

“娘，我说了，不用管我，我就想一个人静静。”

轻喃音响起，院落中独自买醉的人听见了脚步，近乎梦呓。

自从百余年前小顾霆与所有人发生分歧，被镇压之后，他就画地为牢，将自身都锁在了这里，封闭神目，封闭了所有感知。

在这段岁月中，所有来见他的人都被他轰走了，期间见过的人也只有他母亲。

而小顾霆唯一次出了院落，便是去见“顾玄风”，知晓这不是他爷爷后，又回了这里。

“还想一个人待多久？”

顾玄风静静站立在院落中，看着颓废到蓬头垢面之人。

听着熟悉的语调，小顾霆一愣，麻木的看向顾玄风：“原来是你，你来这做什么？”

“来做什么？当然来听听的你的委屈与自责。”顾玄风说道。

委屈与自责？

这四个字，瞬间犹如一把天刀插入小顾霆的心中，让他眼神都凶狠了起来。

“你懂什么！”

小顾霆直勾勾的看着顾玄风，甚至想要把顾玄风震飞出去。

可在一瞬之后，他愣住了，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眼中只有不可置信的迷茫。

此前之人，好像与他上次见过者，不一样了。

“把全身洗干净，随后来你爷爷房间，这般样子像什么话。”

顾玄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是扬长而去。

他知道小顾霆把自己锁在这里的缘故。

其委屈，因为“天赐之人”意味着可以打入阴间，找寻顾霜的身影。

但却所有人都站在他对立面，主张将其炼化，连与他父亲无数次出生入死的柳小刀都选择了沉默。

而其也自责，因为他明知道降生“这个人”后，他祖奶奶意味着会“不受其重”，可他还为了让天赐之人降生而大闹。

知见障，是小顾霆面临的局面，长久以往，便是长生劫至也不会令人意外。

这种情况所有人都知道，也不愿其发生，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故土星域若非顾玄风复生，若非顾霜出现，没人可以开解他。

是夜。

小顾霆大哭了一场，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大修士，哭的像个孙子。

“哭吧，哭出来好受些。”

顾玄风抚摸着小顾霆头颅呢喃着。

而小顾霆大哭的话语，那就是顾玄风说他爹顾霜还活着，这是六道轮回碑告诉他的。

“什么，小人宠还活着？”

自从顾玄风说出这句话后，故土星域再度沸腾了，滚滚登大的眼睛。

“我不会骗你们。”

顾玄风说道，他与六道轮回碑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联系，知道顾霜没有死。

他在阴间中继续厮杀。

……

不知不觉，世间已经是过去了三千年，当初与禁地一战留下的修士断层开始彻底恢复。

曾经消亡的大世，重新降临！

在这年代中，因为帝路存在太久，入门从无至有玄妙变得简单起来，准帝的数量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增长。

“争帝战要开始了啊！”

滚滚一边咬着竹笋，一边摇头晃脑的对着顾玄风说道。

整个星海都在暗流涌动。

越来越多的人突破修为，走出了跨越无量道尊的那一步，气血冲天而起，闪耀着覆盖星空的亿万丈仙辉。

“是啊，争帝之战到来了。”

顾玄风感叹着，正常古史记载时代到来了，所有修士都感受到一种剑拔弩张的味道。

回忆古史，在百舸争流之后，便会有人推开十二重天门，走到大道之上去，证道为帝。

“人宠，你真不去争帝吗？”

滚滚开始询问顾玄风，因为他觉得这争帝战就是小打小闹。

一万六千多年前，那是一个难以复制的时期，共有十七位神王出世，引发乱斗是超过了争帝之战的。

需知神王，本来就一个时代都难有一尊。

其都有着踏足大道，推开十二重天门的实力，只是可惜大道只能有一人踏足。

一旦大道被打上了自身的气息，十二重天门就会关闭，只会留下打下气息者。

在滚滚看来，顾玄风已经不再是另类成道的身躯，又已经能够在自身道内融入“无”与“有”的玄妙，应该去争帝才对。

“不去。”顾玄风却是摇头，他没有走帝路的决定。

“不去，为什么？”滚滚问道。

“因为那是留给你弟子的。”

“什么意思？你不会想要小楚子成帝，让他打入阴间找小人宠吧。”滚滚惊了。

“我会跟着一起去。”

“就说小楚子真成帝了，可你不成为大帝，去阴间找死吗？”

滚滚迷糊了，越来越不知道顾玄风在想什么。

“谁说不走帝路就无法拥有大帝的战力？无量天尊与阿弥陀佛不也是没有走吗？”

顾玄风笑笑。

六道轮回碑他还能用，利用其十万年悟道，也等同他人悟道百万年还要多。

他不信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无法拥有堪比大帝那样“无”与“有”的力量。

他相信无量天尊与阿弥陀佛还活着，并且在与阴间仙征战。

而自己抵达阴间后，一定问问他们自己是谁，为什么有着故土的记忆。

问问傻大儿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问问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问问他们刚开始不破除阴间仙的认知秩序，又安排神女村之人破除阴间仙的意义在哪里，是历练顾霜，还是其他什么。

最后再问问他们世间是否有永恒。

问问他们谪仙王道当初走的道为何会崩溃。

……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