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交代后事

“娘娘！”

贾母和王夫人在凤巢宫中，见到元春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因为相比上一次来凤巢宫的时候，这里改变实在是太大了。

倒不是说环境，而是气氛。

上一次她们来的时候，还是贾元春风光无限的时候，凤巢宫自然给人一种如日中天的感觉。

然而，此刻，凤巢宫却冷清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冷宫。

除了寥寥几个丫鬟太监，其他地方空无一人。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风吹，带着呜咽，这可是夏天，却给人一种深秋的感觉，来到这里就浑身一颤，忍不住紧了紧衣服。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夫妻尚且如此，就更别说一般关系了。

树倒猢狲散。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贾元春完了，皇宫中的人都很现实。

以前依附于贾元春的那些下人，自然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一个好的下家，他们可不愿意跟着贾元春完蛋。

所以，除了抱琴几个，和没有什么关系的宫女太监，整个凤巢宫已经空了。

贾母两人顿时就知道不好了，不过当看到贾元春的状况的时候，却更是大吃一惊。

都说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眼下贾元春给人的感觉就是美人迟暮。

虽然看起来还是年轻，但是浑身上下透出的气息，却比贾母还要像老人，还要暮气深重。

贾母和王夫人看到贾元春这个样子，自然是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

这个状态她们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当初秦可卿病逝的时候，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贾母两人欲语泪先流。

虽然知道贾元春小产了，影响很大，但是她们之前还想着东山再起，重头再来。

却没有想到，贾元春居然被打击到了这个地步。

好在两人都知道这里是皇宫，知道贾元春作为当事人，心中更加不好受，不敢再刺激她。

因此，两人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劝解道，

“娘娘，你要振作起来啊，虽然皇子离开了，只能说你们缘分不到，不过来日方长，我们还可以从长计议啊！”

“是啊，娘娘，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宝玉可想娘娘了，你也快做姑姑了。”

“娘娘，不蒸馒头争口气，可不能让吴贵妃看了笑话。”

......

抱琴和贾母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断的安慰着贾元春，刺激着她的求生意志。

可惜，贾元春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她现在的身体是五劳七伤，回天乏力，根本不是一点意志力就可以左右的。

就如同秦可卿去世之前托梦给王熙凤一样。

她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

不过，能够在临死之前再看到贾母两人，贾元春还是高兴的。

她也不想让贾母两人担心，毕竟贾母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振作了一下，肉眼可见的，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似乎激发了求生意志，让贾母等人看着很是高兴。

但是，她们却是忘了还有一个词叫做回光返照。

贾元春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再加上宫中不可久留，所以，她并没有废话，和贾母两人稍作叙旧，便开始交代后事了。

“我这一落胎，短时间内，恐怕是不能给贾家庇护了。”贾元春很是无奈的说道。

“因此，当务之急，还是户部还款，老太太和太太回去，立马就要着手这件事，只要还清了户部欠款，虽然日子会难过一些，但是好歹还能过下去，不然......”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到了这个时候，贾元春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贾家想要活下去，就只有先还清了户部欠款。

至于说其他罪名，以贾家后继无人的状况，以及他们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眼高手低的行为，其实抄不抄家都在两可之间。

“其次，老太太和太太回去之后，立马去王家和薛家上门请教，现在也只有他们可以拉贾家一把了。尤其是薛家，如果文龙愿意，贾家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

说到这里，贾元春又是叹息一声。

当初要是能够将贾迎春嫁给薛文龙该多好啊。

不得不说，姜爱是老的辣。

虽然贾母两人当初之所以想要绑定薛蟠和贾元春的想法有些南辕北辙。

但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要是真的做到了这一步，现在贾家的情况，的确可以迎刃而解。

不只是贾家的情况，便是贾元春的情况，也未必会走到现在。

这一刻，贾元春都有些后悔当初在坤宁宫的退让了。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是马后炮。

之前虽然知道薛蟠是青年才俊，但是谁能料到他能走到现在？

恐怕现在很多人都在后悔当初没有能够抓住这个金龟婿吧。

只是即便是当初贾元春不退让，也没有办法。

因为，薛蟠根本就不会同意和贾家的联姻。

倒不是因为贾家是猪队友。

这一点，是找到高产良种之前的担忧，是修行之前的担忧。

自从有了高产良种，可以修行之后，这一点对薛蟠而言已经不是问题了。

关键在于贾家的人，没有自知之明。

他们只是想要将薛蟠当成一个提款机，欲求欲与。高人一等。这显然是薛蟠不能接受的。

这其实很正常，主要是贾家高高在上太久了，薛家以前一直都是四大家族中垫底的存在。所以，他们在面对薛家的时候，很有一种优越感。

可惜，他们自己后继无人，薛蟠却是乘势而起。这种落差感，让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有缓过来。

或者说心里已经认清了，表面上却并不能接受。

这就好像是两个本来一个扑街，一个中等往上，但是有一天扑街的却忽然成神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复杂了。

不过，不管贾家心里感觉如何，能不能接受，在贾元春快要完蛋的情况下，也就只有薛家如今可以帮他们一把了。

这一点上，王子腾都不行。

因为相比薛蟠的功劳，而且急流勇退。

王子腾就显得有些功高震主了。

再加上如今王子腾还在边关没有回来，还手握大权，王家自己本身底子其实也不干净。

所以，最好还是求薛蟠帮忙。

可惜听到贾元春的话，本来还十分伤心的贾母两人，脸色却是十分不自然。

贾元春的话，她们自然是知道不错的，可惜，一手好牌却被她们自己打得稀烂。

其实这也怪她们没有想到，虽然已经尽可能的高估了薛蟠。

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居然封了国公。

要知道贾代善之所以可以承袭国公，除了贾演的功劳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他和皇帝从小一起长大，再加上战功彪炳，尤其是救驾之功。

而薛蟠呢？不过是找到了区区一个高产良种。

这东西对统治者，对普通百姓功德无量，对于贾家这种权贵而言，却并没有多大好处。他们自然是不忿的。

觉得薛蟠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不过，不管她们接受不接受，理解不理解，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最关键的是现在，她们别说上门求助了，薛蟠不反过来对付她们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贾母和王夫人还不知道的是，薛蟠早就出手了，随便挑拨了一下王熙凤和她们的关系，便让贾家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好在，现在贾元春精力不济，没有注意到贾母两人的神色变化。

两人自然也不会故意刺激贾元春。

所以，这一茬自然是略过不提。

......

从宫中回来之后，贾母和王夫人都昏厥了过去。

尤其是贾母，年事已高，身体也大不如前。

在皇宫之中还要强忍着，回到家中，一放松，自然直接就倒下了。

贾家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惊慌之下，连忙去请太医过来。

然而，这一茬太医却只是匆匆的看了看，便离开了。

这还是念着以前的交情，不然，这一趟他就不会来。

显然，就和凤巢宫中的情况一样，树倒猢狲散。

太医也很现实的，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不错了。

对此，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贾母，清醒过来之后，整个人更是一脸的晦涩。

都说人老奸马老猾，再加上宫中的见闻，贾母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先是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这一次包括鸳鸯在内，她要一个人静一静。

其他人见状虽然担心，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的等着。

好在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小半个时辰之后，贾母便将他们召唤了进去。

先是传达了一下贾元春的话。

这还没有说完，贾赦便当先炸毛了。

好家伙，才消停几天啊，又要让他们还钱了。贾赦当然是不愿意了。

王熙凤和贾琏两人倒是愿意，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还钱了，他们才安全，而且就算是不还钱，到头来被抄家灭族，还不是便宜了朝廷，他们只会更惨。

可惜，还是那句话，他们辈分太低，人微言轻，谁也不会听他们的，只有如同贾宝玉他们一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等候着上面的决定。

不过，不管贾母等人做出什么决定，两人心中都比较安定。

因为他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而且首尾早就料理干净了。

之后就算是贾家被抄家了，他们也最多成为普通老百姓，以他们藏起来的钱财，过一个富足的后半生还是没有问题的。

因此，相比其他人的无助，茫然，他们夫妻两人倒是显得很是淡定。

只不过，这份淡定显然就碍了别人的眼。

之前王熙凤托病不出，闹得贾家鸡飞狗跳，贾母等人对她就十分不满，现在又是这样，一点都没有伤心，当即借着贾赦的事情，就将整个大房都牵连了进来，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对此，贾赦也好，王熙凤等人也罢，都成老油条了，完全都不在意，骂就听着，实在不行就跪着听着。反正，贾母也不可能对他们施行家法。

至于说赶出去，除名？

这对王熙凤两人而言，恐怕还巴不得如此。

见到大房所有人，都一副无赖的样子，贾母好悬没有将自己气倒。

“好好好，你们好样的，既然如此，老婆子的私产你们就别想惦记了。”贾母威胁道。

对此，贾琏和王熙凤对视一眼，什么表情都没有。

是，贾母的私产，恐怕是贾家最大的财产了。

毕竟，她可是史家大姑娘，来到贾家的时候，贾家又是最鼎盛的时候，半个世纪的积累，私产之丰富，完全可想而知。

可惜，已经预料到了贾家下场的王熙凤两人却是知道。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且不说贾母不愿意分给他们，就算是愿意，这种东西，过了明路，最后恐怕也落不到他们手中。

既然迟早都不是自己的，那在手中过一圈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不要。

如果是之前，贾赦倒是会大闹一场，但是现在嘛，他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老太太，你刚刚不是说要还户部欠款吗？既然如此，你的私产还能剩下多少？”

“或者说，户部还款，你还要保留自己的私产，让我们倾家荡产？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

“你......”贾母之前没有想到这一出，此刻被贾赦提醒，好悬没有气吐血。

只可惜，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

现在贾赦已经完全不带怕了，贾家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自然就更加混不吝。

贾母也知道自己现在拿捏不了贾赦了，再和他计较，完全是和自己过不去。

当下也就不再理会他，而是继续说第二件事。

“除了户部还款，你们接下来，还需要前往薛家和王家......”

户部还款自然重要，找王家和薛家同样刻不容缓。

不然即便是户部还款了，最后恐怕也未必会落得什么好。

对此，去王家，自然是王夫人上门，去薛家，就由关系还可以，上了几次门的贾琏夫妻两人出马。

对此，贾琏两人倒是没有拒绝。

他们也知道，今后他们想要过得怎么样，真的就在薛蟠的一念之间。

既然如此，现在自然就需要好好的拉拉关系。

为此，王熙凤可是出了很大的血，将自己私房的精品挑选了一大堆。

要不是不能做的太过，被人误以为转移家产，薛蟠也不会完全接受，她都想要将自己所有钱财都交给薛蟠，买个平安了。

反正最后这些东西都只能白白便宜别人，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拿出来做人情。这样也算是物尽其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