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兵行险着

陆朗淡淡一笑，也不再卖关子，随即轻轻拍拍手，外面很快便有两个亲兵护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进入书房，用怯生生的目光看着书房内的其他人，随即低下了头，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

孙竣并不认此人，不由疑惑看向陆郎：“陆兄，这是？”

陆朗轻轻一笑，对着年轻男子道：“韩王殿下，你不向孙州牧介绍一下自己吗？”

孙竣心中一动，既然大喜，陆朗果然是给自己送来了一份大礼。

韩王似乎有些惧怕陆朗，见陆朗发话，连忙抬起头，拱手做了一揖，向孙竣硬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也有几分讨好的意味：“小王乃是韩王陈晓，久闻孙州牧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孙竣抑制住心中的狂喜，上前扶起陈晓，故作受宠若惊道：“韩王殿下折煞下官了，你乃是天潢贵胄，下官如何受得了你如此大礼。”

陈晓看着眼前惺惺作态的孙竣，虽然面上还在强颜欢笑，内心却不由一阵哀嚎。

他的父王陈邻跟灵帝陈郢乃是一母同胞的幼弟，兄弟二人感情倒是尚可，只是陈邻二十多岁时游湖不幸坠湖身亡，陈郢可怜侄儿陈晓无人照顾，特意将其接入宫中抚养，一向视如己出，吃穿用度皆以其他皇子无异，陈晓年长出宫后也也被陈郢封为韩王。

陈郢驾崩后，继位的怀帝陈昭宅心仁厚，对自己这个堂兄也是照顾有加，陈晓得以继续做他的逍遥王爷。

只是好景不长，不久白巾军大举进犯小平津关，另一路反贼萧铮更是趁机攻破洛阳城，陈昭自焚身亡，陈晓也是惶惶不可终日，就担心萧铮会用自己这个皇族的脑袋祭旗。

但好在萧铮在洛阳城并没有滥杀无辜，陈晓也得以随着世家子弟一起离开洛阳城，东躲西藏了好一阵子，他本想去长安投奔已经称帝的堂弟陈晱，在长安继续当他逍遥王爷，但他却因为白巾军与宁军激战于函谷关-潼关一线，迟迟不能成行。

好不容易等到白巾军与宁军之间的战事结束，没想到此时远在成都的梁州牧袁修却修书一封给他，邀请他去成都，表示想要拥立他为新的大宁皇帝。

陈晓不傻，知道袁修打的是挟天子号令天下的主意，但是一想到袁修要扶持他为帝，还是忍不住有些心动，却也担心会沦为傀儡，朝不保夕，因此迟迟没有答复袁修。

但就在陈晓还犹豫不决之时，他的堂弟陈晱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软禁了袁修，陈晓担心自己与袁修的事泄露出来，堂弟陈晱会趁机秋后算账，他只能连夜逃往荆州。

只是陈晓在荆州也没待多久，荆州和扬州之间就爆发了大战，他当心会殃及到自己性命，只得继续南逃，躲在却在交州与荆州交界的桂阳郡，却没想到作乱交州的越人叛军进犯桂阳郡，他逃跑不及落入越人手中，就在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之时，他却被越人头领交给了来自扬州的陆朗，并一路带到了夏口见扬州牧孙竣。

陈晓对孙家的人也没什么好感，他记得当初孙竣的父亲孙璟就是出兵袭杀了原扬州牧裴晟而后自立为扬州牧，在出身皇室的陈晓看来，这简直就是犯上作乱之举。

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孙璟如此肆意妄为，他的儿子孙竣自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虽说陈晓不知道陆朗带自己来见孙竣的目的，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孙竣一定没有安什么好心。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自己落在孙竣手中，陈晓也只能虚以委蛇，只求孙竣不要伤害自己性命。

好在孙竣也没有为难陈晓，对他嘘寒问暖寒暄过一番后，就命人送他去休息，还特意吩咐务必要好生照顾他。

陈晓故作一副感激涕零状，随下人一起离开书房，心中却满是对命运的忐忑与彷徨。

陈晓一走，孙竣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面色深沉，目光看向自己的好友陆朗，沉声道：“陆兄，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可是一步险棋呀。”

陆朗重重一点头，沉声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只是如今朝廷来势汹汹，咄咄逼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别无他法了。”

陆朗的话更加坚定了孙竣的决心，但他还是将目光投向一旁默然不语的叔父孙瑁，询问道：“叔父，你是长辈，你怎么看？”

孙瑁沉吟良久，方才叹出一口气道：“陆朗说得不错，若是朝廷与萧铮呈剑拔弩张之势，我们跟朝廷之间尚有回旋的余地，但是如今既然朝廷不惜与萧铮和解，目的就是想腾出手来全力对付我们，那我们也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出这一步险棋了。”

言罢，孙瑁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支持侄儿兵行险着是对是错。

一旦迈出这一步，他们孙家上下再无退路，若是将来失败，对于整个吴郡孙氏而言，就是灭门之祸。

他也不懂朝廷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如今萧铮势大，朝廷本应当拉拢他们一起对抗萧铮，可朝廷却偏要浑水摸鱼染指荆州，甚至为了全力对付自己不惜与萧铮和解，当真以为他们孙家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吗？

眼看连老成持重的叔父也支持自己，孙竣不再犹豫，朗声道：“既然朝廷不仁在先，就休怪我孙竣不义在后，更何况陈晱勾结异族，祸害中原，已经不配再为天下之主，我孙竣也要顺应天意，另立明主。”

……

次日，夏口传来一个震动天下的消息——

扬州牧孙竣手持董太后的密诏，宣称陈晱勾结突厥，罪不可恕，自己奉董太后的懿旨废黜陈晱的皇帝之位，迎立韩王陈晓为新的大宁天子。

新帝陈晓一即位，便立即加封孙竣为楚侯，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并号召天下人讨伐勾结突厥的伪帝陈晱。

陈晱自然勃然大怒，下令坐镇襄阳的罗锋立即出兵夏口，讨伐伪帝陈晓和逆臣孙竣。

至此，宁朝一分为二，两个朝廷之间为了争夺正统之位，最终兵戎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