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马贼

可是，这些正在围观这场难得的听视觉盛宴的人们，却并还不知道一个巨大的损失，已经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就在他们刚刚辛辛苦苦建立起来，马匹和骆驼刚刚蓄满的牧场之上。

丑时，屠各支人专门负责戒备的大当户义渠且居，还在村子西边的一个大穹庐里苦苦等待。

里面，还有前半夜观看须卜儿居次发威戏码的几位千骑长，贺悦博博、尸逐巴尔、娄邱别扎等人……

另外，在门口火炉边，坐着那位部族里年纪最长老巫师，伦格。

他默默地闭着眼睛，就像一座雕塑，谁都不知道他正在想什么。

这些人，除了老巫师，其他人都是被义渠且居派人，从村中央祭坛大戏现场喊过来的。

为什么？

因为高越原那边的哨骑，失踪了！

那个按时间最后一次回来报平安的呼延豹，发誓说他离开的时候那儿除了狗叫的凶之外，什么都没发现。

每一个被叫回来的头头，都会把呼延豹叫进来询问一遍。

甚至差点儿连呼延豹当值的时候拉屎的姿势，也问个明白。

檀石连子面对狗子的狂吠，并没有不重视。

他曾经亲率六骑扇面搜索，连续六轮，前出高越原以西十里，都没有任何发现。

可是晚上钩月出来的时候，应该是换防的时候，其他各路都没问题，唯独檀石连子的高越原这一路迟迟不见回来。

既没有人报平安信，也没有全部收兵回来。

前去换野哨的小队，到了正常交班的地方，檀石连子十骑长的人和狗子的身影都没找到。

只是在西北方向，发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的印记，但完全看不清楚是谁留下的。

可是一路追踪下去，这模糊的印记就消失在高越原上的坚硬荒漠之上。

啥玩意儿也没有！

部落里负责周围瞭哨的义渠且居，已经派出了六波人。

可是他们到目前为止，除安徽的信息是都没有找到檀石连子在内的十五个人、六条大狗子。

他们，竟然神秘的失踪了！

这样的事，以前偶尔也发生过。

可那全是一些生性顽皮的部族少年头领，带着人去追赶高越原上的野驴、野骆驼，甚至是沙狼！

可不管他们再怎样皮，总还是会在原来值守的地方，留下一些标记和信物。

可是老成持重的十骑长檀石连子，这一次连个屁也没留下！

所以，众人有点担心，但也并不显得急躁！

毕竟，知道雍州总管府大总管出现在张掖郡这一消息的梁赞，还正在姑臧城里接受安修仁的绮丽款待呢！

他回来，估计还得等上两三天！

寅卯，天空中终于响起白青翅膀划过空气的声音。

她准确地落在阿布坐着的石头后边，又是一阵狂风扇动。

全天候为阿布服务的白青，丝毫也不觉得疲倦，

不过，白青现在可以休息了，阿布将自己的背囊扔在石头上，就算是白青战时的巢。

“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咱们这边，也开始吧！”

阿布下达了行动的指令，所有人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全部换上了突厥人的衣服，并将吃剩的狗皮、狗骨头等仔细地深埋地下，然后将篝火的灰烬撒在上面，重新燃起一堆突厥人样式的火堆……

留下两人返回去和留在休屠各人村口警戒的人汇合，其他人开始按照计划打开一个个马栏和骆驼厩……

至于那成群的羊，则一只也没有动！

清理过的猪野泽牧场，除了偶尔几只不情愿的公马灰灰叫几声，一切都显得安静异常。

马儿如果不奔跑起来，踩在松软的草甸上，声音一点儿也不大。

阿布也不着急，只是骑在一匹牧场警哨的战马上，缓缓地跟在在忙着套头马带路的队员身后。

他知道狐等人带领的大批人员，已经轻松解决和封锁了求伏山口的守卫。

特制的麻沸散迷药，让他们都香甜地沉浸在美梦之中。

阿布的五千黑甲精骑，可以轻松吊打河西走廊上一切马匪。

只是现在，还不到他需要横推的时候。

这些流窜于凉州一带的胡奴、反贼，他还有更大的用处。

这一次，他只需要把休屠胡人抢走的、以及他们饲养的马匹、骆驼尽可能地带走。

他需要这一批战略资源，做一个更大的局。

当然，其中的种马、母马、儿马、种驼、幼驼，肯定是要重新放归到各个官牧中去的，正好补充他们青黄不接的局面……

“什么？你说什么不见了？”

大当户义渠且居，等着不满血丝的眼睛，一下子从毯子上做了起来。

手中的羊肉骨头，“咕咚”一声，掉入面前的大铜盆。

其他在座的人，也都惊得停下了手中的吃喝。

“马儿，骆驼，全不见了！”

“并且，并且……”

回来报信的马场十骑长贺兰臣结结巴巴地说道。

“怎样了，快说！”

“死了，全死了！”

“啊！”

“什么？”

“谁干的？”

……

“狗日的贼怂！快，快去看看，这马儿和骆驼，可是我们的命根子啊！”

义渠且居又惊又恐，一边怒吼，一边向穹庐外边奔去。

其他人，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

他们再也顾不得形象，全都跳起来追向已经跑得没了遵义能的义渠且居……

老巫师伦格，没有动弹。

他不慌不忙地从旁边的羊皮袋子里，拿出一块散发着历史光泽的骨头，端详了好久。

那上面，光滑的表皮之下，全是细细的纹路。

这，是一块羊的枕子骨。

现在，伦格要做的，就是来一次古老的骨卜术，来测马群和驼群的吉凶、击退、去向。

他双手抱着枕子骨，默默念叨一番，然后放在火上开始灼烤……

好久，他拿过烤得有些焦晃发黑的骨头，仔细看上面的新出现的纹路。

突然，他脸色大变。

眯着眼睛思考半响，脸色又复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沿着散乱的的足迹，屠休个武士们一路追击。

一击毙命的牧哨，捆绑堵塞得结实的牧民，敞开的围栏和驼厩……

很难相信，一个存栏近万的牧场，仅仅一夜之间，就被不知来路的马贼洗掠一空！

除了老弱病残的马、骡骆驼，以及差不多所有的羊群，其他的最珍贵的战畜全部不见了。

“大当户，您看！”

一个部族武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上捧着一对满是血污的东西。

义渠且居一把抢过来，打开一开。

衣服！

突厥人的衣服！

一件上面有着喷溅了鲜血的弄脏了的翻领长身突厥衣服。

“狗血！”

义渠且居不嫌脏，凑着鼻子闻了闻。

“还有这个？”

另一个武士，又递过来一个断裂残破的鞢带，很显然根据断裂的茬口这是昨夜才扯断的。

“在哪儿发现的？”

千骑长贺悦博博吼道。

搜索的武士们来到半个山脚下一处隐蔽的石沟，那儿是好几摊草草掩埋的灰烬。

显然，昨晚上的来人，就是在这里做了短暂的休息。

不一会儿，有更多的东西被发现，但似乎都是来人不小心遗落的东西。

一个突厥人才带的耳环，发辫的带孔夹片，突厥人的一把鹰头小匕首……

这些东西虽然简单碎小，但却的确是突厥人才特有的东西。

而发现这些东西的西方，都是在不显眼的操纵和篝火旁的沙子之中，根本不像是不已迷惑之举。

武士们继续追击，变陆陆续续发现跟多的细小的东西……

而马匹骆驼的足迹，却是分了好几股。

有的，从半个山后弥漫进入忙忙沙漠，主要是骆驼的足迹。

有的，从观音山后沿着古道，沿着沙漠间的荒漠一路北上，那是东突厥的方形。

还有一路，竟然套着猪野泽的湖岸线，直奔求伏山而去……

但那条路，很可能是一条疑兵路线。

因为求伏山到触青山一带，可是有大量散居其上的部族人家，最难通过。

而到目前为止，求伏山的警戒哨骑和族民。没有任何的报警信息。

“全体大队，分作两股。”

大当户贺悦博博略一思索，当即下令。

“贺悦博博、尸逐巴尔，你们两个，带着现有的马匹，带着三千人去北边古道去追！”

“马群走得慢，肯定能追上！”

“不过，一下子能将这么多马赶走，这马贼的人可不少，做好苦战的准备！”

“这些马，可是安大和胡子给咱们攒下来的基业，若是丢了，咱们休屠各人也就完了！”

“赶上了，先缠住，派人送信，部族男女立刻就会增援！”

“好的，大人！”

千骑长贺悦博博、尸逐巴尔一躬身，领命上马狂暴而去。

他们要到村子里，召集自己的属下武士。

“娄邱别扎，你带一千人，进入沙漠，追击咱们的驼群！”

”剩下的骆驼不多了，就辛苦你们了！”

大当户贺悦博博拍着千骑长娄邱别扎肩膀，说道。

“沙漠里，没有人比我们屠休个人更快！”

“找到我们的骆驼，至于那些胆大包天的人，带回来一两个人就行，别的一个不留！”

贺悦博博咬牙切齿地说道。

娄邱别扎答应一声，立即飞身上马，奔驰而去。

贺悦博博抬头看看东面和西面的天空，似乎也看到些许的烟尘。

他长叹一声，满目仇恨。

马。骆驼，可是屠休个人重新崛起的命根子啊！

如果这么大的损失最不会来……贺悦博博不由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是部落头人梁赞扭曲的面孔，以及那个该死的粟特人阴狠的目光……

六日后，允吾县天祝荒漠里的一块绿洲。

这里，凌晨时分，突然哗啦啦赶过来好一群马匹和骆驼。

提前在此等候的人，忙着将这些远道而来的马匹和骆驼，引入那些巨大的马栏和驼厩之中，给它们倒了许多黑豆、麦麸和清水。

风尘仆仆的赶马人，累得差点就倒地去睡，可是被等候的好多人搀扶着拖进一个个巨大的牛皮帐篷里。

那里面，是衣字排开的大木桶，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水。

而靠门的台子上，则是许多吃的东西，肉、馕饼、牛奶，甚至还有不常见的酒……

所有人就像掉零件一样，从门外便开始脱，然后一直脱到木桶边，然后几乎是爬着翻进木桶之中……

滚烫的热水，让他们尖叫着跳了起来，可是立即就有踉跄着摔倒在木桶之中……

好多人，就是双手搭在木桶沿上，嘴里咬着馕饼，就睡着了……

阿布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绒毯之中。

身上，也已经被换上了干爽的棉质睡衣，估计胡图鲁已经醒来多时了。

他仰躺这，看这帐篷顶的天光，看起来似乎已经到了傍晚。

这一觉，算是睡得够长够舒服。

经过连续几次的腾挪转移，他带着将从屠休个人那儿带出来的马、骆驼安置到了删丹牧、凉州牧等地。

然后又将一批倒腾出来的劣马和骡子、骆驼，夜行晓宿地赶到了天祝。

因为得力的情报和提前布置，让这一路走得有惊无险、还算顺利。

可是，赶路的人、牲口，都算是累坏了！

天祝的这处不知名的荒漠绿洲，将士他们此行的终点。

在这里，阿布将为这些名义上的屠休个人的财产，找几个好买家。

按照时间约定，由狐装扮的东突厥人马贼，将和太原来的、会宁来的、枹罕等地来的客人，谈生意。

经过多方调集，在这片绿洲之上，已经调集了近两万头劣马和骆驼、骡、驴等牲口。

战争的时候，这些都是将就可用的战略性资源，奇货可居，没人不会不对它们产生浓厚兴趣！

陇右河西一带，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大规模的牲口交易了。

太原来的，当然是远道而来的李建成和武士彟。

允吾，也就是会宁来的，就是西突厥王子阙度设的代表。

至于枹罕来的，正是马匪张贵的人。

而安定郡的氐羌头领荔非世雄，也派出了他的特使来到此地洽谈。

所有的人，全部是在兰州城被秘密接头。

然后从离开兰州开始，便被蒙上了眼睛，躺在不见天光的棺材里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