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眼神，从警惕瞬间转为有些傻眼的模样，让祁玥觉得奇怪。
“你认识我？”
小孩的的头发实在是有些长，把脸挡住了许多，而脸又脏脏的，依旧难以看清他的长相。
小孩没有说话，摇摇头，只是突然握紧的小拳头出卖了他。
祁玥看出他在撒谎，看着他的眼睛努力回忆，想把他从记忆里提出来。
蓦地，小孩起来就要跑，但他跑得很慢，因为他有一条腿受伤了，跑起来一拐一拐的。
祁玥连忙上前拉住他，蹲下身子看着他：“别跑了，你把嘴里的东西吐掉，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以小孩的反应，她确认小孩认识自己，且他并不希望自己认出他。
周诚有点舍不得，他要是把东西吐出来，下一次肚子饿，他能找到东西吃吗？
粮食金贵，压根没人倒剩饭剩菜，或者说没有人家有剩饭剩菜。
他找到这点果皮，是他翻找了好几堆垃圾的成果。
在他还在犹豫时，祁玥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臂，防止他逃跑，另一只手拨开他前面的头发。
“小诚？”
周诚听到这声叫喊，回过神来，急忙要挣脱开祁玥的手，他不想被认出来！
他现在这个样子，回去就是拖累他娘和他弟弟，而他爹肯定更看不惯他们娘仨，会愈加变本加厉地打骂他们。
祁玥紧紧地抓住他：“小诚，你不想知道你娘和你弟弟的消息吗？”
周诚听到这，没有再挣扎，倒是把嘴里还没有嚼的果皮吐到一旁。
“祁知青，我娘和我弟还好吗？”
大概是不好的吧？
有那样一个爹，他娘和他弟怎么会好呢？
“他们很好。”祁玥微笑着，温柔地把他前面的头发别到耳后，“你先跟我走，去洗个澡、吃个饭，我把他们的情况都告诉你，好不好？”
周诚不想麻烦祁玥，可又很想知道娘和弟弟的情况，内心挣扎了一下，点了点头。
祁玥拉起他的手，起身便走。
周诚试图抽回自己的手：“祁知青，我脏。”
每个见到他这副模样的人都嫌弃他脏、他臭，祁知青怎么还敢拉他？
“洗洗就好啦！”祁玥说，“我小时候在泥潭里玩，可能比你现在还脏呢。”
那时候跟长辈们去抓泥鳅，她趁着家人不注意，悄咪咪地也溜下去想抓泥鳅，结果泥鳅没抓到一条，倒把自己弄得浑身都是泥巴。
周诚这段时间习惯了别人的冷眼，忽然间听到祁玥这样说，心里暖暖的，眼睛也有点发热，便由着祁玥拉着自己的手。
路上，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周诚低垂着脑袋，又想抽回自己脏兮兮的小手，免得祁知青跟着自己被人看不起。
可祁知青抓得紧，他抽不回来。
而且，他抬头看见祁知青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不在乎大家的目光。
他似乎受到了感染，没有再低垂着脑袋，昂首挺胸地跟着祁玥走。
祁玥拉他去供销社买了衣服，便带他到苏云承的宿舍洗澡，把中午热在锅里的饭菜拿出来给他吃。
饭菜本来是给林行简留的，以防他中午没吃饭直接回来会饿肚子。
就周诚吃饭的功夫，祁玥把他被拐走后他家的事情都跟他说了。
听到他爹周红运不在了，周诚有一瞬的欣喜，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娘和小实过得比以前好？
这一瞬过后，他有些懊恼，那死去的是他亲爹，他是不是不该有这种想法？
祁玥见他小小年纪紧皱着眉头，问道：“小诚，你在想什么呢？”
周诚有些吞吐地问：“祁、祁知青，我刚听到我爹不在了的消息，心里有点高兴。我、我这样是不是很坏啊？”
祁玥摸了摸他的头：“这不能怪你。我说句不好听的，你爹就不是个东西，他连自己的媳妇和孩子都打，还是长期打，谁会喜欢这样的爹？
我这样想，你会觉得我对你爹不敬，觉得我坏吗？”
周诚以前认为他和娘、还有弟弟，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他们一辈子也就过着被他爹周红运当牲畜对待的日子了。
周红运走了，遮挡住天空的乌云散开，周诚见到了阳光。
久未见光明者，看到太阳，看到希望，抑制不住地欣喜，有何不对？
听到祁玥这么问，周诚摇摇头：“祁知青，你是好人。”
祁玥又说：“是非对错，大家都看得清楚。周红运是你爹，你要是因为他的死了，你感到解脱和欣喜，就觉得对不起他，你清明给他扫墓上香就是了。”
周诚“嗯”了声，把祁玥的话认真地记在心里。
祁玥看着周诚的头发，询问道：“我带你去剪头发，好不好？”
“不用。这里有剪刀吗？我可以自己剪短的。”
去剪头发要花钱的，他身上的衣服就是祁知青买的，不能再花她的钱。
祁玥笑着拿出了剪刀：“我来给你剪吧，你不会嫌弃的吧？”
周诚连忙摆手：“不会，不会。”
祁知青长得这样好看，剪出来的头发肯定比他自己剪的好看！
林行简回到的时候，祁玥刚帮周诚剪好头发。
没有了长头发的遮遮掩掩，周诚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只是他这段时间在外流浪吃的苦多了，比以前更为消瘦。
林行简进门看到周诚，有点惊讶：“小诚？”
“简哥！”周诚见到林行简很高兴，连忙站起来往林行简靠近几步。
林行简看着他的腿，微微皱眉：“你的脚怎么了？”
“我、我不小心摔到的。”
其实是被拍花子打的。
周诚试图逃跑被发现，就挨打了。逃了几次，就挨打了几回，左腿就成这样了。
幸好，他最后还是跑出来了，不然不知道得被卖去什么地方，还有没有机会知道他娘和他弟的消息。
祁玥和林行简要带他去医院看腿，可周诚说什么也不愿意，因为他不想他们把钱浪费在自己身上。
治腿应该要很多很多的钱，他怕自己没有能力还钱给他们。
祁玥和林行简看到他的态度，能猜到几分他的心思。
林行简问：“小诚，难道你不想好起来，让你娘和你弟难过？”
祁玥就简单粗暴多了：“小诚，给你两个选择，主动跟我们去医院，或者我们把你打晕再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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