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你去吧

苏卿北点头：“看得出来，只是可能有些混乱了。”

昊空尊者道【散魂重聚，乱了正常。】

苏卿北“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师尊，您说他以后神智会完全恢复吗？”

昊空尊者道【此子心志坚定，或许是会的，只是需要多长时间就不好说了。】

苏卿北沉默了一会儿，扭头对魂火道：“你想不想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魂火讨好的贴在他的袖子上，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苏卿北站起身，向洞府外走去：“你跟我来。”

魂火连忙颠颠儿的跟过去，飘在他肩膀旁边的位置，看起来像个小跟班儿。

苏卿北走到一处封闭的洞府前，沉默的站了一会儿，才挥手打开了石门，抬步走了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很清冷，很安静。

苏卿北抬手打了个响指，一个小火球悠悠升起，照亮了这一方空间。

洞府很空，只有一张石床，石床上的人眉目如画，还是从前的模样。

他口衔红玉，安静的躺在那里，不再矛盾，不再痛苦，得到了属于他的安宁。

苏卿北看了他一会儿，扭头对魂火道：“这才是你的样子，去看看吧。”

【免得以后别人问你，你答不出来，又要拿我来充数。】

魂火听话的飘了过去，然而它刚到尸体近前便又突然冲了回来。

它的火苗变得很大，烧得“噼哩啪啦”的响，不断的往苏卿北的肩上撞，似是想要将他推出去，甚至发出了鬼哭【恶人！是恶鬼！师兄走！师兄快走！】

它是那样的慌乱，连一直抱着的固魂石也丢了，只是拼尽全力的试图将苏卿北推离这里。

见苏卿北没有动，它急得团团乱转，又开始主动进攻，努力包起一块块小石头往尸体上面扔，仿佛那里躺着的不是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而是天下最令人痛恨和可怕的存在。

凄厉的鬼哭响彻整个洞府。

苏卿北一时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陈宵枫的魂火看到他自己的身体反应会这么大。

昊空尊者也发出了一声叹息【先出去吧，再待一会儿他就要爆炸了。】

苏卿北凌空摄过被魂火掉到地上的固魂石，一步步退出了洞府。

魂火见他终于远离了那恶鬼，差点喜极而泣，一路跟着他，且始终挡在他的面前，大有那尸体若跳将起来，它就要与它拼死一战的样子。

直到洞府被重新封闭，魂火才如同卸了力一般，“啪叽”一下掉到了地上，摔掉了一地火星子。

苏卿北垂目看着它，轻轻叹了口气：“你是真的傻了。”

【那是你自己啊。】

其他几个洞府的人也被惊动，宋姚披衣站在自己的洞府门口，关切的道：“卿北，你怎么了？”

苏卿北温声道：“没事，扰了师叔休息，实在抱歉。”

宋姚仔细看了看他，语声也很温和：“你我叔侄之间，说什么抱歉？没事就回去吧，你睡不好觉，脾气大。”

苏卿北哭笑不得，目送宋姚回去，又对另外两个探头探脑的师弟妹挥了挥手，将手里的固魂石往瘫在地上的小火苗上一丢：“抱着，回去。”

魂火收拢起自己，密密实实的包裹起固魂石，飘飘悠悠的飞起来，跟在苏卿北的身后回了洞府。

这一番折腾下来，苏卿北一时没有了睡意，他坐在床边，怀里抱着鹿头发呆。

魂火也蔫叽叽的，抱着它的小石头缩在苏卿北的身边，小小的火苗轻轻跳跃，既不旺盛，也不欢快，甚至没有了那种傻兮兮的感觉。

昊空尊者叹息着道【卿儿，他现在既然已经不再想散去，你不如就放了他去吧，于你于他，都是好事。】

苏卿北愣了好久才道：“师尊说的是，刚才……是我欠考虑了，他走便走了，何必要将他找回来呢……”

魂火现在神智不全，只是一团魂火，没有从前的爱恨，它能融入那些阴魂之中，与它们欢快的交流，那何不放它离去呢。

陈宵枫神魂伤损，入不得轮回，也不能如他一般借尸还魂，最好的状态，大概就是当一个飘荡世间的孤魂野鬼了。

可是一想到那人从此就那样漫无目的的飘荡在天地间，连自己是谁、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浑浑噩噩的，一旦如今日一般被什么控鬼的邪修召唤，就会无法反抗的被人家召去，挤在一群游魂之中当个阴兵，然后被人家打散，苏卿北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陈家灭门之祸，他终究难辞其咎，陈宵枫被魇魔寄生，他也并非没有责任，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事实就是如此。

对于陈宵枫当初的欺骗他确实难以释怀，但却终究没有恨到连人家为了救他战死，死后魂魄难全也无动于衷的地步。

也或许，他就不该勉强留下陈宵枫的这一缕魂火。

陈宵枫全家被灭，在这世上没有亲近的人了，他没有了所爱，连支撑他的恨也没有了。

恨了一场，却发现弄错了，他甚至不知道魂丝的事，只以为是自己心志不坚，生了心魔，或许还是有恨的，但他恨的变成了他自己。

苏卿北不是他，不能对他终于压制了魇魔魂丝、神智得以清明时所面对的一切感同身受，但他至少能从后来的那一次见面中看得出陈宵枫的状态有多么差。

修者不是普通人，筑基之后体貌基本不会再改变，可是陈宵枫却能在短短的时间内瘦成一具骷髅架子，这是很不合常理的。

当时苏卿北说着不恨，其实心中终究还是有怨，不愿见他，也不肯深想，只想离得他远些。

现在人死爱恨消，再回头去想，那时陈宵枫眼中的世界怕已经是灰色的了。

他是元婴修者，法体强韧，要在多么绝望的情况下，心脉才会生生断裂？

他没有了生愿，不想有将来。

将离说，他心疾已久，不是没法子，只是不想治，死，算是得偿所愿。

所以做为朋友，他尊重了陈宵枫的意愿，甚至给了他一颗能保他最后战力的凤还丹。

看得出来，陈宵枫很恨自己，一直在自我惩罚，所以他不肯治心疾，甚至连灰裂鼠把他活吃了他也没有反应。

也许对于陈宵枫而言，放他离去才是最仁慈的做法。

苏卿北看着那缕蔫吧吧的魂火，思虑万千，终于开口道：“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