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殿中问策

从邺城到周都长安，以谢陵的轻功想要在两日内抵达也可。但他带着弟子以及一众亲信手下，速度只慢不快。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西行去，沿途城镇人烟萧条、死气沉沉，守备较之以往更加森严，十步一岗哨，一城一关卡。

到了周国境内，情况只严不松，甚至比齐境还要严峻。四下都是入伍新兵，街市布满辔头、鞍鞯、长鞭等军需之物。

玉生烟坐在车顶东瞅瞅西看看，不时嘟囔道：“周国上半年就说要伐齐了，现在还在征兵，到底打不打呀？”

边沿梅解释道：“周国民生不比齐国，准备的久也在情理之中。”

玉生烟又问：“那此次两国开战，到底谁能赢呢？”

边沿梅不答，看向师尊晏无师。

此时的谢陵正坐在马车内看书品茗，顺带与方清玄闲侃。说是闲侃主要还是谢陵在说话，方清玄偶尔回复一句都够他高兴半天的。

玉生烟的话他自然听见了，却不回答，而是转头问方清玄。

方清玄答道：“齐国。”

谢陵挑眉：“为何？”

“齐强周弱，时候未到。”

谢陵点头：“英雄所见略同。”又对车外的玉生烟道：“听见了吗？”

玉生烟：“听见了…那个师尊，我们就这么跑了，宗主不会怪罪吗？”

此话又勾起谢陵的烦心事。

与易辟尘一战的伤势至少需要半月时间恢复，但崔由妄却只给了五天休息时间。

吃了法一给的大还丹精力好转了些许，他一气之下索性去了周国，离日月宗越远越好。

边沿梅知道谢陵可能生气了，拉拉玉生烟的衣袖示意他莫要再说。玉生烟撇撇嘴，继续在车顶东张西望起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九月末，谢陵一行人终于到达周都长安。

长安地处关陇核心，虽不如齐国关东之地富庶，毕竟也是一国之都，繁华热闹程度不逊于邺城。

谢陵在周国的官职是伏波将军，先回将军府打理收拾了一番，才入宫面见周帝宇文邕。

天下战乱久矣，民生多艰，故而历朝宫殿都只是草草修建。周国皇宫除了面积宽广，根本无甚可取之处。

早在抵达长安前谢陵就向宇文邕递去了消息，为表对他的看重，宇文邕特意派了辆马车将他从伏波将军府直送到云和殿外。

云和殿毗邻御花园，清幽雅致，是悠游玩乐的好去处。

如今朝政都被宇文护把持，身为一国之君的宇文邕反倒无事可做，一月总有十七八日在云和殿闲散度日。

此时的宇文邕在殿中来回踱步，见到谢陵立刻迎上，止住了他将要行礼的动作并亲切执起他的手：“晏将军一路车马劳顿，委实辛苦了。”

语气虽温和可亲，谢陵却知道宇文邕不是和善之人。

宇文邕刚践祚那会，晏无师就曾听闻服侍他的宫人时常轮换，没有一个能在身边待够三个月的。

这固然是防备宇文护安插细作，但主要仍是宇文邕御下刻薄少恩的缘故。

在这方面，谢陵觉得宇文邕跟《日月史》描述的叶麟相差无几。

只不过宇文邕现在的处境跟普六茹坚相同，在大冢宰宇文护的阴影下战战兢兢，稍有不慎便会殒命。

刻薄的行为虽有，却被他极力克制而不甚明显。

二人寒暄一番后借饮酒之名进入内室，屏退左右后宇文邕捶胸顿足道：“悔不听从晏兄之言，以致今日之局面。”

二月侯莫陈崇被诛后，宇文护虽表面不说，暗地里却大大加强了戒备。

如非要事绝不进宫，只让齐国公宇文宪代传他的旨意。在这种情形下，别说杀宇文护了，宇文邕连他的面都见不着。

如果是老晏在这里，一定会借以讽刺，但谢陵不会，他反而宽慰道：“陛下不必气馁，如今机会近在眼前，定当极大地打击宇文护在朝中的声望。”

宇文邕奇道：“是何机会？”

谢陵缓缓吐出两字：“伐齐。”

宇文邕默然良久：“何以见得？”

谢陵知道宇文邕心知肚明，还是没有拆穿，假作其不知解释道：“宇文护本就没有军事才能，且齐国才送还他的母亲，故而此次东征并非出自他本心。主帅尚且没有斗志，又怎么能赢呢？伐齐失败损兵折将，宇文护必定大失人心。”

宇文邕长叹一声：“到底损失的还是我周国将士，就算能够削弱宇文护的势力，朕也半分不能开怀。”

谢陵：“陛下宅心仁厚，但内忧不平，又何谈统一寰宇的大业呢？”言下之意便是劝告宇文邕须有长远考虑，勿要目光短浅、妇人之仁。

宇文邕：“听晏兄此言，似乎成竹在胸？”

谢陵：“宇文护宽和但不识大体，自恃建立之功久居权轴。且诸子贪残所用官吏皆非良臣，蠹政害民百姓怨之。陛下毋须动作，只待宇文护人心不归民怨沸腾之日，必将其一举擒下。”

晏无师竟能语气平和地分析这么多信息，连宇文邕都惊诧不已，笑着说道：“论心智眼光，朕不如晏兄远也。先时听说你接受长老之位，又有神举说你性情转变朕还不信，如今看来倒是朕着相了。”

不止宇文邕，凡是接触过晏无师的人看他现在温文尔雅、冷静自持的样子都会大吃一惊，直以为白日撞鬼。

谢陵早已见怪不怪，所以听宇文邕这么说顺嘴调侃：“那陛下可要自罚三杯，方能赔罪。”

宇文邕哈哈大笑：“自然如此。”

二人在云和殿畅饮通宵，直到翌日中午谢陵方才离宫回府。

宇文护听说后并不放在心上，更不劝诫，他巴不得宇文邕做个亲近魔门长老的无道昏君，好教自己有生之年永掌权柄。

自那以后，宇文邕时常借饮宴之名召谢陵入宫。

谢陵则将昔日原主所收编的各州反宇文护势力告知宇文邕，二人一边布局一边商量如何削弱宇文护的对策。

不知不觉九月已过。

十月，宇文邕任命宇文护为伐齐主帅并授予斧钺，率领从各地征调来的二十万兵力向东开赴潼关。

宇文护派遣三支人马分兵进攻齐境，齐国也派相应人马出兵抵抗。

周齐大战，一触即发。

不过这已不关谢陵的事了，周国出兵后宇文邕忙于处理内政以及在朝中安插人手而无暇他顾。

谢陵命两名弟子留守长安听任宇文邕安排，自己则带着方清玄南下蜀地，往益州成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