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原形毕露

幽蓟一役，折损近百。

虽然日月宗号称门下弟子近千，但那是加上了内门和外门的总人数。

此次派去围剿的四百余人，几乎都是内门弟子、日月宗的精英，宗门培养他们往往要耗费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心血。

如今一朝折损这么多人，怎能不令人扼腕叹息，愤怒至极！

谢陵进门的时候，日月宗凡是叫的上名号的人都到齐了。

众人皆垂手肃立，静待崔由妄发难。

本代宗主崔由妄与首任宗主崔彧不同的是，长老或有职务的弟子少的可怜。

在崔彧时期，长老以下尚且有护法、执事等职。

而到了崔由妄继任之时，却将这些通通取消，宗主之下只保留长老这一项职位，余者皆称弟子。

崔由妄刚上位那会儿，尚有六名长老存世。但到了第三年，除了开始便跟着他的高诗、华胥引、萧顺之等旧人，其余三名长老相继离开人世。

现今更是只有萧顺之与晏无师两名长老，再加上宗主崔由妄自己支撑门面。

若非这三人武功都位列天下十大之中，日月宗早已无法与儒释道三家的代表临川学宫、天台宗、玄都山抗衡。

不过今日之后，日月宗恐怕又要变幻风云了。

“此番折损于燕地之人，皆乃本宗优秀儿郎。消息传回之时，本座甚是痛心疾首，恨不能与他们一道去了！”

崔由妄说完扫视一轮，在谢陵处多停留了几秒，方才收回目光。

细微的表情被身旁的桑景行捕捉，见此不由得暗自得意，证明自己之前那番话没白说。

然而崔由妄下一秒的话，却打碎了他的念想：“你们都出去吧，晏长老你留下。”

被无数道疑惑、不甘、担忧的目光注视，被点名单独留下的那人反倒安然自若，平静自然。

当众人尽数散去，天玑阁只余他二人时，崔由妄忽然有了闲情逸致品茶。

他端起桌边的香茗抿了一口，随后说道：“此茶乃蜀中进献，天子亦不得多少品尝，无师你也尝尝。”指了指右侧桌案。

谢陵端起茶杯假意喝了一口：“此茶色香味美，果真是好茶。”经过许景隆的相见欢事件之后，他现在对不明来源的酒水都心存抗拒。

崔由妄不知看出来没有，并不继续此话题，兀自说道：“《晏子春秋》曾载：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

谢陵接道：“水土异也。”

崔由妄一笑：“是啊，环境的差异导致事物的改变，人亦是如此。为何一旦坐上更高的位置，便成了忘恩背德的中山狼了呢？”

这在内涵他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老狐狸彻底不装了啊。

既然如此，别怪你谢爷爷我不客气了！

谢陵状似谦卑道：“宗主此言差矣，不还是有那等世代受皇家重恩之族，后任家主反倒与门子大被同眠、打的火热？与这家主相比，区区忘恩背德的中山狼又算得了什么？”

据《日月史》所载，崔由妄是在结识高欢之后才放弃支持魏国皇室的。

而高欢最开始的身份，就是看守城门的士卒。虽然没谢陵说的那般不堪，但崔由妄都说他是白眼狼了，他又何必再顾忌其他呢？

至于大被同眠这事，他也是从邺城老一辈的口中听来的传言。

要不然为何崔由妄要为了区区一个守门人，与整个魏国朝廷作对呢？甚至最终将这个看门人扶上帝位，取代了魏国。

这要是性转一下，那不就是英俊多金的霸道总裁为爱痴狂，为女主扫清一切障碍助她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吗？

即使目前尚不能确认这古早八卦的真实性，若能狠狠恶心一把崔由妄，一切都是值得的。

崔由妄的笑容果然全部消失了，他的脸色因室内光线晦暗的缘故而分外阴冷。

他道：“无师，你总是这样不识好歹，若非如此，李悦泠又怎会因你而死呢？”

经过一年多的旁敲侧击，谢陵已确定李悦泠就是自己早年交往的前女友。

不过崔由妄这话术不是很高明呀，虽然身体本能对此话有些愤怒反应，但现在操控身体的是他而不是晏无师。

他基本上毫无波澜，甚至尚有心思嘲讽道：“若论不识好歹，跟宗主你这灭了魏国的元凶相比，我也要甘拜下风啊！就是不知你的叔父崔彧泉下有知，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蹦出来索命？”

崔由妄怒极反笑，真的不装了：“放肆！传本座谕令，大长老晏无师，性情乖戾、不遵宗训、所行多不法，今褫夺长老之位，贬为庶人，禁足于邸，无旨不得出！”

此话以束音成线的方式传到等在不远处的萧顺之耳中，萧顺之进门左看右看，欲帮谢陵辩解几句。

谢陵同样懒得装了，抬手制止萧顺之的求情，只看了崔由妄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离去。

才出天玑阁门口，桑景行一脸幸灾乐祸凑上来：“师尊刚才的话，我可都是听见了～”

谢陵讥诮道：“你以为我没了，长老之位便能落到你头上？蠢货！”

“你！”

正当桑景行不顾一切想要暴起发难时，谢陵已缩地成寸下山去了。

速度之快，观者皆为之咋舌，独留背后吃了一脸尾气的桑景行暴跳如雷，无能狂怒。

回到晏府，谢陵独坐书房品茗。

晏无师的声音适时在识海传来：“你太冲动了。”

崔由妄虽明发谕旨禁了他的足，但如果他真要出门，当真有人敢拦着不成？

故而谢陵只是一哂，不以为意：“冲动就冲动，咱有这个资本。话说他刚才都说你前女友了，你不生气啊？我这可是在为你报仇。”

晏无师：“所以方才你说那些话时，本座才未阻止你。此时时机虽不成熟，但崔由妄那老匹夫都说这般诛心之语了，这狗宗门不待也罢！”

难得与晏无师意见相同，谢陵十分得意，叫来吴弥摆上几坛好酒，打算痛饮达旦，大醉方休。

然而畅饮一夜的目标并没实现。

亥时刚至，他便被一道气机牵引，驰风逐电般追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