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蓟县，深山。
日月宗一走，叛党们便重新回到山里，似乎丝毫不怕日月宗再杀个回马枪。
谢陵与叛党之间都是戚巍负责联系，这次他命戚巍联络之后，便被直接带到叛党首领程钧所在的洞府。
程钧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但据萧顺之告诉他的消息，程钧现在已是七十三岁高龄的老人了。
《凤麟元典》第七重。
谢陵凤目一眯，此人倒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只是不知为何会叛离日月宗，转而跑去做叛党领袖。
四目一对，程钧状似热情地先开口道：“晏长老大驾光临，程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说罢又好像刚想起来，右手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哎哟，瞧我这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晏公子千万别往心里去～”
谢陵静静注视，待他表演完毕，才说道：“我听萧顺之说，你曾是日月宗的一份子。崔由妄欲提拔你做长老，但你不仅拒绝且很快便叛离宗门，是何缘故？”
程钧冷哼一声：“崔由妄那虚伪又做作的戏精，做他手下长老有什么好？是像前头那几个一样暴毙，还是如萧顺之这般忍气吞声的走狗？”
又看向谢陵，不无玩味道：“不过至于你，又属于哪一类呢？是和我一样离经叛道的游侠，还是被崔由妄抛弃的棋子？”
一番话把日月宗上下都贬的一文不值，仿佛自己才是鹤立鸡群的那位。
谢陵算是看明白了，程钧根本没想好好和他交流。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客气呢？
从一边抬了个凳子坐着，与程钧保持平视。
“既然咱们话不投机，我便长话短说了。此次我前来，便是想要了解崔彧真、正的死因，不知程首领你是否可以告知？”
程钧这才沉默下去，显然是在思考要不要回答他的问题。
半晌之后，他屏退左右：“崔彧与你非亲非故，为何你想知道他的死因？莫不是想要替他报仇？”
谢陵：“我只想要一个答案，或许也可以说是借口。一个…能让我脱离宗门的借口。”
程钧眉毛微挑：“你想从崔由妄那里分宗独立？”
谢陵点头：“不错，不知你能否助我一臂之力？毕竟对你来说，没有比看见日月宗吃瘪更加开心的事情了。”
程钧哈哈大笑：“你说的没错，只要能让日月宗伤筋动骨，给崔由妄找不痛快，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谢陵发觉这群人精神都不太正常，个个都有病。
崔由妄心机深、萧顺之伏低做小，程钧更是个疯子。
程钧笑累了，方才继续道：“我是崔彧的近侍，崔彧生病那几年，我亲眼看见崔由妄吩咐萧顺之往他喝的药里下毒。崔彧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他心爱的侄子，竟是一条白眼狼吧！崔由妄若只狼心狗肺也就罢了，谁成想他还薄情寡义。上任伊始便着手排除异己，凡是不顺从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此处，他的神色愈发激动：“我入宗几十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眼看着崔彧留下的几名长老纷纷离奇暴毙，怎能不心惊胆战？雪上加霜的是，我因一点小事得罪了崔由妄，他便假意升我做长老，实则是让我放松警惕，好杀我个措手不及。”
谢陵：“所以你发现不对劲，就先下手为强，叛出宗门了？”
程钧：“是，我向来便瞧不起崔由妄的卑鄙行径，也自知无力与他抗衡，便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不满崔由妄的一些人脱离了日月宗。要说崔由妄也是心里有鬼，猜到我知道些内情，怕我被逼急了狗急跳墙把所有事情捅出去。这么多年也不敢大肆搜捕，只派些小鱼小虾来送死。”
狗急跳墙是用来形容自己的吗？
谢陵皱眉：“但他前段时间却命我带着一众高手前来剿灭你们。”
程钧满脸戏谑：“依我对崔由妄的了解，要么是你得罪了他，他便命你前来剿灭我们。知道你不肯尽心力，若是任务失败，事后正好发难问责于你。要么就是他对你抱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借此事逼你同意他的要求。”
虽说程钧是个疯子，但他乃前任宗主亲信，知道魔门许多秘辛，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要点所在。
谢陵也不得不承认他猜测的正确：“崔由妄想让我娶他侄女，成为日月宗下一任宗主。”
程钧故作奇怪：“日月宗继承人诶，你居然不要？”
谢陵反问：“日月宗长老诶，你居然不要？”
见没能让谢陵吃瘪，程钧撇撇嘴：“你倒是个聪明人，没被浮名迷了眼睛。就我所知，日月宗现在可是个烂摊子。崔彧在的时候尚有一丝仁慈，不愿归顺的门派只要不明面上挑战日月宗，都由得他们去了。可崔由妄一来，全力压制小门派生存空间，三十六年来搞的多少门派销声匿迹、灭门绝户？我手下这百来号人，可都是这么来的。”
谢陵了然：“所以若是我接手日月宗，那么就相当于继承了日月宗所有的孽债，只要身在宗主之位，便要承受来自天下各地的刀光剑影，永无宁日？”
程钧：“聪明。”
难怪崔由妄又是让他做长老又是分派任务的，敢情只是想找个武功高强的背锅侠！
这一年多他以武力替日月宗收编这么多门派，背了不少锅，那些门派对他的仇恨值不说拉满也快了吧？
本来只想偷偷摸摸分个宗的，现在谢陵却改变了想法。
崔由妄这般厚爱，如果不搞个轰轰烈烈的“感谢”仪式，怎么对得起他这一年多的重点栽培？
起身看向程钧道：“我想请程统领你做我的证人，出面指证崔由妄毒杀崔彧！”
程钧亦起身，爽快道：“这等天大的好事怎能少了我？好说！”
啪！
二人击掌为誓。
虽然他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且各自心怀鬼胎，却也因为日月宗这个共同目标而暂时结盟。
程钧那番话看似占尽道理，把自己说成不满崔由妄残酷统治而出走的侠义人士。
但其中仍有不少漏洞。
不过谢陵并不打算深究，因为——
关于崔彧中毒身死一事，没有一个人说的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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