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引蛇出洞（中）

报复来的比想象中还要迅疾而猛烈。

自那日晚间崔不去将消息透露出去开始，第二天一早，刺杀谢陵的人就来了。

刚开始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将军府的侍卫就可以解决。

可等到江湖高手们的赶到，形势便瞬间逆转了。

掌灯时分，红烛分外摇晃。

谢陵借着灯火观看门外的刀光剑影，侧耳倾听喊打喊杀之声。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十八波刺客了，从早到晚毫不停歇，完全都不带间隔的。

他发现自己不论想了多少万全之策，总能被一次次意外击得粉碎，尤其是解决晏无师遗留的麻烦时。

谢陵对他道：“你的事解决起来可真棘手啊，每次总能超出预期。”

晏无师居然还能与他闲侃：“这岂不是惊喜加倍吗？”

谢陵没好气道：“是超级加倍！”

晏无师被逗乐了：“这也能怨我？你当时做决定的时候也没问过本座有何后果呀！现在才觉得自己承受不住，早干嘛去了？”

谢陵：“我想你误会了，我并非后悔散播出消息，更不是害怕被刺杀，只是没想到你得罪的人竟如此之多！”

晏无师冷笑：“这都叫多？本座告诉你，真正棘手之人尚未出场，你还是努力抱住那个道士的大腿，自求多福吧！”

真正棘手的人？

谢陵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谁，更不清楚有多少个。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被那群不分日夜偷袭的家伙搞的快要疯了！

或许是因为动静闹的太大，为免谢陵真的死在府里让周国颜面扫地，宇文护终于拨出近千士兵护卫在将军府周围戒严，才使得偷袭之人大减。

虽不至于完全挡住来犯者，好歹让谢陵睡了几天安稳觉。

等刺客们的进犯高潮过去，估摸着他们元气大伤忙着休整恢复，谢陵便让方清玄带自己入宫，面见多日不见的宇文邕。

皇宫，云和殿。

之前已经来过很多回，所以谢陵直接不走寻常路叫方清玄送他到此处。

周国皇宫简朴狭小，以方清玄的武功不过几个起落便到了目的地。

推门进入，宇文邕正在看书。

听到响动抬起头，纵是他一向沉稳镇静，骤然见到两个大活人站在自己面前亦是吃惊不小。

好在他很快镇定下来，盛情邀他们入座。

寒暄几句后对谢陵道：“这位便是方清玄方道尊吧。”

方清玄起身一礼，却被宇文邕制止：“方道尊不必客气，说起来朕才要向你行礼才是。”

谢陵奇道：“道尊这个称呼我能理解，可陛下犯不着亲自行礼吧？”

宇文邕解释道：“晏兄有所不知，方道尊于我父宇文泰有救命之恩。父亲对道尊一直颇为记挂，本想遣人延揽迎奉的，可惜道尊没几年便出走九华宗，再也难觅踪迹。父亲为此时时嗟叹，久久不平。”

方清玄淡然道：“陛下之父乃周朝实际开国之君，自有神佑加身，在下不过顺应天意，何敢居功自矜？”

看着他们推来推去，谢陵对宇文邕的感观又上一层楼。

宇文邕想必早知他向宇文护举荐方清玄之事，不过他绝口不提，只从父亲宇文泰的往事入手，以此点出方清玄与宇文家的渊源。

对于方清玄这样的世外高人，世俗的嘉奖是行不通的，只有另辟蹊径。

而方才这巧妙而又隐晦的方式，以故人之子的身份无形中将二人关系拉近，使方清玄对其好感倍增。

这份手段心计，比目光短浅的宇文护不知高了几个段位。

宇文邕见方清玄以天道入手来赞扬宇文泰，不禁甚是喜悦。

在他看来目前周齐对立，胜负未分，方清玄此话显然就是倾向于周国。

能得此等高人的看好，就算只是口头赞赏，又怎能不令人心潮澎湃，一统天下的信心倍增？

谢陵默默瞧着，并没说方清玄此话不是简单的吹捧，而是他真能从面相看出一个人的吉凶祸福。

等宇文邕激动完了，他才打趣道：“陛下这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哪！”

宇文邕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拉住谢陵的手道：“是朕之过，晏兄莫要生气。今日朕得方道尊，又有晏兄从旁辅助，何愁大业不成？”

谢陵：“那陛下可要好好犒劳我们，比如发点福利啥的～”

宇文邕先是一愣，随即失笑道：“朕现在哪有好东西给你们？还是换点朕给的起的吧。”

谢陵撇撇嘴：“那还是如上回一样，自罚三杯吧。”

宇文邕：“晏兄、方道尊请。”

……

三人入室推杯问盏，彻夜欢饮，大醉酩酊。

然而最终醉的人事不知的还是只有谢陵一人。

一大早醒来，昨日共聚的两人俱已不见，唯有自己拥被而眠，睡得十分香甜。

身下的床宽大舒适，绣金雕银的装饰令他有些恍然。

逐渐回炉的神智告诉他，自己这是睡在了云和殿，宇文邕的床上！

穿好衣服掀帘出帐，方清玄正在外间闭目打坐。

听见响动，遂睁开眼道：“醒了？”

谢陵理了理发皱的衣服：“昨晚我们三个…”

方清玄知道他想说什么：“你喝的太多，陛下便将床让给你睡，他去桌上看书，而我则在这里打坐一夜。”

所以宇文邕这是把床让给了他，自己挑灯夜读？

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给门口守候的内侍说了声，便和方清玄告辞了。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他突然不想回府。

自打被江湖中人追杀开始，他已经一个月没踏出府门了。于是趁着今天顺路，打算和方清玄出城郊游一番，散散心情。

出城的路上，他问方清玄：“你昨天见了宇文邕，感觉如何？”

方清玄答道：“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惜寿数有限。”

谢陵毫不奇怪：“那你认为我把宝押在他身上是对是错？”

方清玄：“目前看来无错，不过…你的脸色十分平静，也知他寿命不长吗？”

错，那是因为我知道剧情。

本想找个话题转移，然而转身就见方清玄持剑戒备，双目紧紧盯着前方——

有一人正朝此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