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漠北之行（二）

虽说方清玄的预言一向很准，但总不能因为这点猜测就打道回府吧？

故而谢陵只是加强了防备之心。

因为在塞外高山上修行过两年，所以这次就有了经验。

一路走走停停，遇到稍大点的城镇便进去补给住一宿，等第二天清晨再赶路。这样便可以免去风餐露宿、被狂风摧残之苦。

上次在吐谷浑差点被妖风吹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绝不想再体验一遍了。

如是缓慢行进一个月，他们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永丰镇。

和怀朔镇不同，永丰镇不属于北方六镇之一，只是一个小镇子。

因为没有长城防护，故而近些年人口越来越少，只剩下零星数十人。

当听说镇里来了两个卖酒的商人，几乎整个镇子都轰动了，全镇出动前去街道围观。

镇里就只有一条街、一个市场，当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那个两个商人团团围住后，其中一个面色黢黑的男子说道：“诸位，我们一路行商至此，想要打开白酒的销路。凡是想要品尝此酒的，一律不收钱，只希望乡亲们能多多宣传，我们在这里先谢过了！”

有人开口问道：“听这位郎君的口音，似乎是南边来的人吧？”

黢黑男子回道：“我们偶然得到了浣月酒坊的部分代理权，然后从长安北上，沿途推销白酒至此。”

那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说话。随后又有人提了些问题，黢黑男子都一一作答，态度良好。

于是镇民对这两个不速之客逐渐放下了戒心，纷纷上前品尝他们带的酒。

原浆酿造的白酒，香气浓郁、味美甘甜，很快便引得镇民们交口称赞。

若不是免费品尝不好意思白拿，他们真想每人抱一坛回去慢慢喝。

但如果是买的话，以此酒的品质来讲，恐怕价格并不会低。

永丰镇只是一个小镇子，镇民放牧为生，维持生计都够呛，哪里能匀出钱来买酒呢？

就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黢黑汉子又朗声道：“诸位不必失望，过段时间还会有人来给我们送货，所以这些酒你们每家每户都可以拿一坛回家。等新一批酒到了，我再请你们品尝。”

人群沉默了一瞬，随即都欢呼雀跃起来，皆千恩万谢地抱着酒坛，喜滋滋地回了家。

于是两个不知来历的黢黑汉子，凭借着十几坛白酒，就这样成功在永丰镇安了家，谁也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

镇上同样只有一家客栈，环境简陋、房间狭小，本来都要经营不下去了。没想到来了两个出手阔绰的商人，直接让这家行将倒闭的旅店起死回生。

不过奇怪的是，两个人只要了一间房，且严令不准外人打扰，除非有紧急情况发生。

店主虽然很奇怪，可他们给的银子实在是太多了。故而不仅没有质疑，自己反倒躲得远远的，生怕冲撞了这两位贵人。

等店主一走，谢陵摘下兜帽，迅速将脸上颜料洗净。这才感觉神清气爽，一扫长途跋涉的疲惫。

边塞属于草原地带，干旱又多风沙，一般人的皮肤不会白皙水嫩。

像永丰镇的这些镇民，明明年纪都不是很大，长的却跟六七十岁的老年人差不多。

所以来的时候为了更好地伪装，他们特意买了黑色颜料涂抹于全身，遮住出众的外表。

可是细节上依然有瑕疵，因为即使有颜料遮掩，他们的双手仍是非常细腻，不像是常年劳作的牧民。

还有周身的气质，也不像是精明市侩的商人。

这些破绽或许淳朴的镇民看不出来，却不知道能否瞒过突厥人。

在灵州的时候，谢陵就已想好计划。

和上次在怀朔镇一样，在不经意之间露富，然后吸引突厥人自己上钩。

只不过这次因为突厥公主入周的缘故，突厥没有派探子来踩点，所以让他们主动发现的过程会麻烦上那么一点。

不过这难不倒谢陵，他之所以免费让镇民品尝白酒，并许诺之后还会再运来新品种的酒，就是要把这些消息传递到离此地不远的突厥境内去。

手法和上次在怀朔镇差不多，只不过为免被突厥察觉出端倪，所以等待的时间会比上次要长。

这段时日他们也没闲着，每天出门帮助牧民放羊放牛，还把内力当做医术，为镇民们看病治疗。

不过半月不到的功夫，他们的名声就在永丰镇传开，传到附近的临河、五原等城镇。

到了后来，更有突厥境内的人来找他们求医。

对于这些人，谢陵通通来者不拒，对突厥人更是细心周到。

渐渐的他们的名头在突厥传开，又恰逢其时，浣月酒坊的新酒也送到了。

永丰镇离长安更远，为了不耽误时间，谢陵命令浣月宗里的高手亲自运送。

是以只用了二十天左右的时间，酒便送到了永丰镇的客栈上。

这次带来的是浣月酒坊新品——葡萄酒。

原料选自广陵散从西域送来的优质葡萄，加入糖水后发酵蒸馏而成。

不同于白酒的浓烈，葡萄酒味道酸涩，喝起来有股别样的口感。对于不习惯烈酒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不二选择。

再加上谢陵不收酒钱，远近的居民都来到永丰镇欲尝尝鲜。而一些被谢陵救治的突厥乡民，也听到消息来镇上一饱口福。

也就在这个时候，谢陵发现镇里多了些奇奇怪怪的人。

他们看起来和普通人别无二致，但行为举止都透露着一种诡异和不自然，谢陵便知道鱼儿咬钩了。

在发现这些不同寻常之后，他愈发热情地医治镇民们，最后还拿出宇文宪给的一千两银子开始广发银钱，只要家里稍微不宽裕的都会分到好几两。

这些奇怪的人有的也会上门讨酒喝或者装作附近的牧民搭讪，谢陵也“不经意”地偶尔蹦出点突厥话来，表达自己对突厥的向往。

于是两拨人马就这么心照不宣地互相试探了几天，在第四天的时候，这些人就通通不见了。

看着空荡荡的街市，谢陵露出一抹极轻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