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重返江南（二）

晏无师其实一点也不想“休整”。

因为此次他返回江南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朱阳策·识神卷》而已。

这卷朱阳策是陶弘景点评日月宗诸项武功，主要针对《凤麟元典》的改进和增补。

这对别派来说或许无用，可对魔门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可以这么说，这一卷的价值，远超另外四卷的总和。

若非他自己还要练《无上功》，否则得到这一本朱阳策也就够了。

在原来的时间线里，当晏无师得到这部功法，便遭到合欢、法镜两宗之人的追讨。

识神卷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若非照顾到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的心情，他真想直接卷朱阳策跑路了！

毕竟现在的陈郡谢氏今非昔比，且还会持续衰落。

连晏无师年轻时候都瞧不上的家主之位，更遑论如今的自己？

只不过考虑到谢绪，如何不失礼貌地拒绝，还是要细细思量一番。

和方清玄在房中讨论许久，谢绪又遣人来找，让他去城郊拜祭母亲卢婉。

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若没有卢婉的帮助，晏无师根本跳不出谢家这个牢笼。

而且她又是自己的生母，于情于理都要去祭奠一二。

于是晏无师便乘上谢家的马车，出城前往建康城东郊。

东郊是谢家的家族墓地，除了个别例外，谢家人一般都葬于此处。

点上香案、陈列瓜果，作揖磕头，如是一番繁琐之后，祭祀仪式才算完成。

周伯不无感慨道：“如果主母仍在，瞧见二郎君这般伟岸，定会十分欣慰的。”

晏无师：“母亲临终前…可有说什么吗？”

周伯：“主母一直记挂着您，临终前还担心您的安危呢！”

晏无师又问：“那母亲…可有怨我？”怨这个不孝子在自己临终前都不来见一面。

周伯忙不迭摆手：“二郎君莫要如此想，主母在世时最牵挂的便是您了。您这么小就离家闯荡，她心疼都来不及，如何会怨呢？”

在操持谢家内务的几十年中，卢婉始终扮演着慈母的角色，不仅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便是谢家旁支都视如己出。

他常常在想，若由她掌管谢家，谢阳、谢陵乃至谢防，他们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惜世事没有假如，谢家最终的结局就是——

谢阳中毒暴毙、谢防伏法偿命，谢陵离家改名。

主支人丁几乎断绝，谢家自此很长一段时间青黄不接。

幸而有谢绪与几个谢氏族人苦苦坚持，谢家才不至于彻底从庙堂消失。

祭拜完回至谢府，正巧赶上晚饭。

为了欢迎他回归，谢绪特意准备了丰盛的晚宴，晏无师也见到了谢家其他人。

晏无师的大嫂，同时也是差点改嫁于他的卢惠，如今年过不惑。

或许是长年的寡居生活，让她看起来憔悴枯槁，已瞧不出早年靓丽鲜活的样子。

好在她和谢阳育有一子谢泽，如今二十七岁，在陈国担任第六品的太子洗马。

另外，晏无师还有一个妹妹谢丽华，是卢婉逝世前几年生下的，如今亦嫁了人。

不过与数十年前的谢绪能娶世家贵女不同，她与谢泽都只是和一般官宦人家结亲。

见过众位亲属以后，宴席开场。

寒暄了几句，谢绪便开口询问：“二郎身边这位是？”

晏无师向其介绍道：“这位是九华宗的方清玄道长，与我是至交好友。”

谢绪点点头，似乎仍有疑虑，不过很快转移话题：“外出这么些年，二郎你都做些什么营生呢？”

该来的还是来了。

晏无师放下筷子：“正式说明一下，我现在不叫谢陵，而是叫晏无师。”

尽管他已经将语调放的极轻、语速降至最慢，仍给在座众人带来不小的冲击。

尤其是谢绪。

即使他久居南朝，却依然留心北方局势，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周国的浣月宗。

晏无师是谁？

他可不仅仅是浣月宗宗主，更是以一己之力分裂日月宗，曾经位列天下第四的高手！

这样一个人物，现在竟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如何不令谢家人惊异悚然？

还是谢绪处变不惊，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就算他是杀人如麻、行事放纵的“魔头”，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到自家人身上吧？

于是他状若无事道：“还是吾儿志向远大，知道北方机遇甚多，如今可不就出人头地了吗？”

众人反应过来，亦纷纷夸赞起晏无师。

晚宴散后，谢绪又将他单独叫至书房。

最先问的不是他入魔门的缘由，而是方清玄此人。

“二郎，你和那个道士，到底是什么关系？”

晏无师不解：“自然是朋友关系，我不是已经在晚宴上说过了吗？”

谢绪不信：“真的吗？”

“真的啊！”

“好，那为父问你，你如今娶妻了不曾？”

“没有。”

“可有姬妾？”

“没。”

“所以你如实告诉为父，是不是因为那个道士，你才不娶妻甚至连纳个妾室都不敢？”

晏无师明白了，敢情这是误解了自己与方清玄的关系。

于是耐心解释道：“我们习武之人，寿命一般都很长。别看我现在年逾不惑，实际还可以活个七八十年呢！”

谁知谢绪更急了：“再如何活的长，你也是三十九岁的人了。你不着急，为父还急着抱孙子呢！”

晏无师：“你不是有谢泽这个孙子吗？再说他有妻有子，你有什么好着急的？”

谢绪：“再怎么说你也是为父唯一在世的儿子，身边没个女人照顾，为父放心不下呀！”

晏无师不信，直觉告诉他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的心思绝无表面说的这般简单。

果不其然，见儿子不说话了，谢绪趁势说道：“过几日谢家会举办一个文会，广邀建康各大家族，到时你也去一趟。”

晏无师双眼微眯：“只是去一趟这么简单？”

谢绪面无异色：“只这么简单。”

晏无师想了想：“好吧，不过我不会用自己的旧名。”

谢绪“和煦”一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