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郁结

砰砰砰。

沈峤尚为白龙观雄厚的财力而震惊，观外便传来敲门声。

竺冷泉几人夹菜的动作一滞。

初一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客人？该不会是刚刚那拨人吧？”想了想觉得不对，“若真是那拨人，现在早把门给擂翻天了吧？会不会是…鬼魅？”

竺冷泉又是一筷子敲在他头上：“鬼什么鬼，话本看多了你！咱们这自翻新后时常有人来借宿，指不定又是旅人，快过去开门！”

初一正要起身，却被沈峤按住：“我去吧，你们先吃。”

十五闻言，立刻拿来一盏灯笼予他。

竺冷泉忙着吃饭，也不阻拦，任他打着灯笼去了。

边夹菜边喝了一口酒：“味道真不错～”

沈峤在空荡荡的道观中行走，四下都回响着自己的脚步声。

虽然经过修缮，但白龙观如今仍只三人。行走其间，无端使人感到寂寥。

他和初一想的一样，以为是陈恭那边来找麻烦。

谁知开了门，观外一片漆黑，唯独一人负手在后，长身玉立。

这段时间沈峤眼睛又有恢复，不需照明，便认出来人身份。

“晏宗主。”

晏无师淡淡微笑：“你还真来了这里。”

沈峤亦真心笑道：“多亏晏宗主介绍，此观环境舒适、安静宜人，贫道很喜欢这里。你吃饭了吗？”

后面这句话千篇一律，晏无师原可不必回的。

不过他却开口答道：“还没，你要请我？”

沈峤笑意愈深：“那正好，观主他们煮了饭，咱们快进去吧！”

因为喜悦，一时间没有注意脚下，险些踏空栽倒。

幸而一双手及时伸出，拽住胳膊拉回了他前倾的身子。

晏无师：“你今天看起来比平日着急。”

沈峤确实有点急：“天气转凉了，饭菜也比平时冷的快。你既没吃，咱们得快些走。”

晏无师扑哧一笑：“原来沈掌教也是一个干饭人～”

“？？？”沈峤完全get不到笑点。

吱呀。

灶房门开，正在干饭的师徒三人应声抬头。

仅仅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沈峤很奇怪：“你们怎么…”

“晏公子！”初一反应最快，率先叫了一声。

十五张了张嘴，虽没说话，瞳孔的剧烈震颤却暴露了他的激动。

竺冷泉咽下口中酒，飞速起身相迎：“更深露重，怎么不选个好点的时间来？”语气熟稔，似是多年老友的问话。

沈峤虽早有预感，仍不免面露讶然。

晏无师哈哈大笑：“大家都是熟人了，何必那么见外？继续吃吧，不用理会我！”

他一来，竺冷泉态度陡变，殷勤地引他与自己坐在一起，还将另一大壶酒开封，满上一海碗。

闻着白酒的阵阵香气，晏无师不禁挑眉：“这一碗下去，我怕不是要原地飞升？竺兄你可别搞我～”

竺冷泉嘿嘿一笑：“晏老弟何必藏拙？你的酒量我可是真真切切见识过的，可别想蒙混过关。否则…今天我可就赖上你了！”

晏无师哭笑不得，执碗与竺冷泉一碰：“干！”

沈峤疑惑更甚，好在他甚有耐心，捺下千般疑惑，只默默吃菜。

……

畅饮达旦，大醉酩酊。

晏无师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方薄毯。

“晏宗主，该吃晚饭了。”有人轻轻摇晃他的肩。

晏无师翻身，便见沈峤立于床头，手中端着一碗汤药。

迅速直起身：“晚饭？刚刚不是才吃过吗？”

沈峤忍住不笑：“晏宗主你…睡了一天一夜……”

“……怎么不叫我？”

“叫了，但你没醒。这是观主熬的醒酒汤，喝了便去吃饭吧！”

“……”

于是就这样，晏无师又在白龙观吃了一顿晚饭。

这回他和竺冷泉默契地没有再喝酒，吃完就散伙，各回各房。

走回房间，才发现沈峤跟在后面。

“你有什么事？”

沈峤：“我有几个问题，不知晏宗主能否解答？”

“说呗。”

“你与观主…是如何认识的？”

“说来话长，等以后有机会再讲给你听吧！”晏无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此次来邺城，是想找郁蔼他们？”

沈峤点头：“郁蔼一行去突厥接受册封，邺城乃必经之地。我原以为他们会来道观留宿，谁知观主说观中最近除了我，并无旁人来到。”

晏无师：“郁蔼北上已有一段时日，而且我想他们应不会大张旗鼓地行动，毕竟齐国是合欢宗的地盘，太过显眼容易惹来麻烦。再者他们或许也顾及到你，所以隐匿身份的可能性最大。我要是你，就去城中客栈挨家挨户搜寻，说不定会有发现。”

这个办法听起来不错，就是繁琐了亿点点。

沈峤摇头苦笑：“若真这么做，恐怕我已被当成有病之人赶出城了吧？”

晏无师摊手：“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不然你就别找。”

知道希望渺茫，沈峤遂不再执着：“我来邺城是找人，晏宗主又是来做什么呢？”

晏无师一顿，淡淡道：“我也是来找人的。”

“这么巧？那我们岂不是心有灵犀？”沈峤不疑有他，甚至还调侃起来。

晏无师却未如往常一般回侃，只静静瞧着他：“你就这么相信我？”

沈峤不解其意，仍实话实说：“晏宗主行事虽特立独行，却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眼光、武功、手段，都不是常人能够企及的。贫道自下山以后，感慨良多，当看到晏宗主之后才明白，以往我固守山中修道，修的不过是小道。晏宗主你辅佐周主，有一统天下、澄清宇内的志向，这样的道，才算是大道吧！”

晏无师沉默不语，直到他讲完很久，才回道：“哦。”

没来由的，他突然很烦躁。

本想矢口否认，但是心中的许多想法重合在一处，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宇文邕的伐齐大计、赵心月在云梦楼的求请，以及桑景行托她转达的话。

桩桩件件堵在心头，令他心烦郁闷不已。

没有再说一句话，步入房间坐下。

眉宇紧蹙，抚额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