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赴梁为质

这中年官员名叫方靖海，现任南梁礼部侍郎，虽然萧绎安是一名质子，但名义上仍是北州的使者，因此方靖海态度对萧绎安是十分的客气。

双方交接了相关手续后，萧绎安让众人把数车送给南梁皇帝的礼物搬到南梁的官船上。

最后，萧绎安向方靖海说道：“方大人，在下即将南下，临行前，我想和我的手下说几句话，就当是告别了。”

这本是情理之事，方靖海也不拒绝，当下点头同意。

这些天来，萧绎安与贺浪、龙义仁众人从陌生到熟悉，从贵贱到平等，再到并肩作战，此时早已像生死兄弟般，如今分别在即，众人都想着也许今生再不能相见时，一群五大三粗的爷们竟然都不自觉地留下了泪。

萧绎安含泪向大家抱拳说道：“我萧绎安虽是藩王，但事事身不由己，能与诸位兄弟共患难，萧某三生有幸，如今大州局势风雨飘摇，在下不求你们日后能飞黄腾达，只愿大家能在这乱世中平安的活着，日后萧绎安若能活着回到靖安，咱们一醉方休。”

这话说的朴实无华，但至情至性，真诚无比，毕竟能和当朝的王爷称兄道弟是能吹一辈子的。

最后，萧绎安小声对大伙神秘说道：“我在你们身后的林子中留下了一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够大家喝几十年的酒了，虽然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大家喝酒，但酒钱就由我这个王爷先付了吧。”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点睛之笔，至理名言。

萧绎安带领大家歼灭土匪，一半的原因也是当时赶鸭子上架，形势所迫不得不从。

之后虽然也和大家同吃同住，但那也是把这些老油条的感情拉近了些而已，真要让对方认自己做兄弟，光耍嘴皮子可不行，得来点实际的。

果然，大家听完萧绎安的“肺腑之言”后，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嚎啕大哭道：“王爷，俺们大家舍不得你呀，唔——”。

看着大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远处的方靖海也不禁心下一酸，心道这萧王爷礼贤下士，真诚待人，这样优秀的人品实在是难得啊！

方靖海望着大州的队伍徐徐北归，在萧绎安身侧躬身道“王爷，该上船了。”

不过一路上发生的一点小插曲却让方靖海刚对萧绎安建立的一点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原来方靖海见到之前萧绎安和林悦溪交谈，便“随口”询问自己和林悦溪之间的关系。

萧绎安面带不悦道：“林悦溪这女人真不知好歹，前几天在钟鸣山碰上土匪，是本王替她解了围，最后这女子连个孝敬都不会，哼！不识抬举。”

看着方靖海面带鄙夷的眼神，萧绎安不禁心中苦笑：“想当个好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自从三百多年前晋国大将军刘玉在南方划长江自立，建立刘宋政权后，偌大的晋国从此一分为二，后来晋国后主的舅舅萧剑山起兵推翻晋国政权，建立大州，即州武帝，政权一直延续至今。

而南方的局势却是混乱不堪的，刘宋政权存在了不到一百年，就被大将陈重推翻建立南齐，南齐政权存在了一百余年后才被南梁所取代。

从此，南方的政治格局终于稳定了下来。

由于南梁吸取了过去南方政权不稳定的根本因素就是军方的权力过大，所以后来南梁的治国方略一直保持着重文轻武的方针。

金陵城，南梁的国都，一座依江而建的城市，因为天然的地理优势使得这座城市商贸高度发达，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是四通八达，是南方最大的物资集散地。

随着农耕商贸的兴旺，金陵便在一百多年间演变成了水陆大都会，高大的城池内，工商云集，店铺林立，更兼南北文人墨客纷纷前来定居开馆，文风昌盛，私学大起，隐然便成了中土地区的文明中心。

当萧绎安乘坐的马车缓缓驶入金陵城的那一刻，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在未来的十数年内，天下格局风云变幻，而他自己正是那场大漩涡的中心。

当下已近清明时节，草色渐新，杨柳新绿，气候温暖湿润，正是青年俊女们踏青的好日子。

马车行驶在金陵城的街道上，但见人山人海，街道两旁茶楼酒肆，艺馆青楼内人声鼎沸，生意红火之极。

就连主街两侧的胡同内，各类日杂百货、江南小吃，打把势卖艺的摊子应有尽有，花样繁多，与靖安城内紧张压抑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心细的萧绎安却也发现了这繁华的都市后隐藏的巨大隐患——国都那破旧的城门、无官兵值守的城墙以及坐在茶摊上无精打采的捕快。

不久，方靖海领着萧绎安来到了他的“府邸”——质子府，当然门上的牌匾是不可能写上“质子府”三个字的，毕竟能有资格当质子的都是国家的权贵任务，总要给人家留些面子的。

萧绎安所居住的地方叫做“英安院”，位于金陵城的西侧，这里远离闹市还算清静，周围居住的都是一些金陵城的富商巨贾，同时也是城防司衙门的所在地。

城防司顾名思义就是负责保护都城安全和城内治安的部门，那些富商之所以把家安在这个地方是因为一来便于和对他们有着直接利益的官府部门间走动。

二来有这么个大衙门坐镇，也没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泼皮无赖敢到这一带来闹事。

至于把萧绎安安置到这里居住，目的是什么？大家都是知道的。

就在萧绎安在四处打量着自己的新家时，方靖海领着一名年近半百左右的老人来到了他的面前，向萧绎安介绍道：“这位是英安院的管家，名叫钱德利，今后就由钱管家照顾王爷的生活，王爷要想出去走走也无不可，但出门前要通知钱管家，他会派人随身服侍。”

另外，明日是我大梁的大朝会，圣上会在朝会上接见王爷，还请王爷今日早些休息。

名义上是服侍，实际上是监视，萧绎安也不点破，当下拱手将方靖海送出门外。

待方靖海走后，钱德利带领一众丫鬟仆人们上前跪倒请安，之后便带着萧绎安巡视和介绍英安院的各个房间大致情况。

英安院的面积并不是很大，但收拾的却是干净整洁，服侍的下人包括钱德利在内总共五十一人。

钱德利喝退众人后，屁颠屁颠的来到萧绎安面前，这钱德利自从见到自己的那一刻起，脸上就一直带着谄媚的微笑，这时和眼前这位王爷独处时笑的更加强烈了。

萧绎安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大的世面没见过，但奴才们的这种蝇营狗苟之事几乎每天都在上演，钱德利心里在想什么已经通过他那贪婪的眼神中显露无疑。

“钱管家，本王远道而来，这南梁的规矩还有太多太多的不懂了，日后还免不了向钱先生讨教。”

萧绎安这话说的巧妙，之前称呼“钱管家”，后又改为“钱先生”，不动声色地就把钱德利的地位拉高了不少。

“先生”这个称呼在当时通常都是对权贵官员身边的幕僚们的称呼，就算在民间那也是称呼教书先生的。总之都是有文化、有头有脸的人才能配称一声“先生”。

钱德利如今只是一介布衣，身上没有任何的功名，能来到这里当管家要么是家里有过硬的后台，自己又舍得花银子，要么就是及其精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而且还要有超级幸运的机遇。

平时上面的人多称呼为“老钱”，有些脾气不好的还骂他一句“狗奴才”。钱德利自然是低头沉默的。

如今被一个王爷称呼为“先生”，钱德利的脸上自然是心花怒放、大大有光的，像这种人，往往最缺的不是钱，而是那少的可怜的“面子”。

果然这一声“先生”，钱德利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萧绎安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钱德利道：“本王肚子有些饿了，劳烦钱先生出去买些酒菜，今晚本王和先生一起喝一杯，酒钱若是不够先生只管开口”。

钱德利接过银票打开一看，见是面值一千两的“宏通汇坊”银票。

“宏通汇坊”是南梁境内规模最大的钱庄，信誉和实力都是超一流的，其业务已远远不限于在南梁境内，北方的州国，甚至在匈奴境内都有分柜，是名副其实的跨国钱庄。

买些酒菜自然用不了这么多钱，里面的门道钱德利自然是清楚的，只见他把银票往怀里一揣，便告退买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