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泽面上的笑容凝滞在了嘴角。
他眼底的光亮一下就熄灭了，笑得勉强，却尽力维持着正常的神色。
“明日是吗？”
幼菱抬眸颇为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纠结道：“是不是有些为难你了？我想自己同灵玄仙君说的，可是却不知去何处找他。”
她眼底微光闪动，缓缓道：“我是想当面同他道个谢，感谢他昨日为我说话，我......”
幼菱的双颊如同染上了烟霞，抿了抿唇：“我也有一些话想要同他说。”
她手指缠绕着腰间的丝带，两指宽的薄纱被绞紧了又松开。
“不过我知道你们修仙之人事情多，也不一定非要明日，仙君有空暇时都可。”
顾玉泽强颜欢笑地扯起唇角，道：“不会，他有空的，我今日一定帮你传达到。”
幼菱眼眸中一下亮了起来，眼底是藏也藏不住的欢喜，不过最后矜持地道了句：“多谢顾公子。”
撑起红油纸伞，她踏着雨离开了，不知身后的人眼中露出的淡淡惆怅。
不过顾玥倒是看得分明，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顾玉泽不敢说，幼菱又一直觉得昨日二人到来，是因为灵玄，却不知是因为顾玉泽，他们才能赶来得这么快。
从一开始，花魁之夜，顾玉泽未敢踏进椒房，二人之间可能就已经是有缘无分了吧。
顾玥一直立着，看到顾玉泽独坐着，喝完了那壶凉茶，又在原地愣了许久，最后黯然离开了。
“千北野，你说世上为何总是有这么多的错过？”
顾玥眼神随着玉泽的彻底消失而收回，喃喃地问了出了这句话。
“大概就是世事无常。”千北野淡淡地道了句，面上神色如常，眼底却闪过了一缕光。
“但是若是我，不到身死魂销之时，便不算是错过。”
他忽然又加了一句，顾玥转过眸，才看到千北野看向她的眼神认真之至。
“身死魂销？”
顾玥喃喃重复了一遍。
如此悲壮惨烈的话，从前从未出现在她脑海里，即使是同凌初在一块的时候，她内心想的其实是，在一起的时候能后快乐的度日就行了，也从未想过能够相守多年。
至于上穷碧落下黄泉，甚至直到身死魂销这种话，更是全然没有想过。
所以骤然听千北野这么说时，顾玥还有些怔然。
然而，接下来千北野的行为更是让她整个人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他手臂轻轻环绕上顾玥的腰，脑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
柔软的狐耳无意识地蹭上了她的脸颊，顾玥咳了咳，轻轻推了推千北野，但是厚脸皮的狐妖一动都没动。
“没错，身死魂销。”千北野轻轻地闭上了眼眸，呼吸有些微颤，低声道：“幸好我一直在等，等来了我们新的缘与分，我很高兴，顾玥。”
“你大婚之日前一天，其实我去了的。”
“当时擅自瞒着你，结了主宠契约。”
千北野缓缓睁开眼，直直看着顾玥，抬起一只手，轻撩起她脸颊一侧的发丝。
“怪我自私，不想让你从此以后，与我再没有一点关联。”
“你可能都会渐渐忘记，忘记那只叫小白的狐狸，连千北野这三个字都没有听过，或者就算听到，也只当一个路人，转头又与那人其乐融融。”
“我真的接受不了。”千北野呼吸加重，话尾有一丝丝变了调，眼底充满了央求：“主人，顾玥，你别怪我。”
他松开了顾玥，缓缓地闭上了眼眸。
昨日之行，今日之言，他已是僭越的有些过了头。
但千北野心底始终带着一丝丝期望。
昨晚，顾玥没有阻拦，今日，顾玥也没有推开他。
千北野暗暗地等着一个宣判。
这狗日的上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已经很是庆幸，他在等顾玥的宣判，但是也清楚，即使今日得到的结果再遭，他也不愿再放手。
顾玥未发一言，面上的神色倒是没太大变化，却只有她自己知道，藏于衣袖之下的手，颤抖得绝对异于平常。
她已经身死过一会，一次身死，就已经看清了一个人。
再来一次，若是魂魄也消亡，她身上肩负着的重担，绝对不会允许。
但千北野，他已经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前世今生，所有行为，顾玥不是瞎子，看得分明，也记得清楚。
况且......
方才脸颊被抚过的地方隐隐发烫，心脏更是像是比平常跳动的快了百倍不止。
她心底，并非对千北野毫无感觉，甚至，甚至比从前还要热烈。
炽热，浓郁的情感从暗处喷涌而出，顾玥深吸了口气，抬起了眸，对上了千北野眼中淡紫的期待与微微的惧怕。
顾玥愣了一瞬。
千北野是在害怕？
自从她认识千北野以来，还从未在他眼中瞧到过这种情绪。
她暗暗叹了口气，抬起了手，扶上了千北野的面颊。
“我不确定，我到底会不会爱别人。”她神色有些为难，但是因为知道千北野心底的那点惧怕，目光认真地瞧着他，再没有躲避。
“也许我从未学会过爱别人，或者也许经历前世身陨之事，我再也不能爱上任何人。”
千北野眼底透出一丝淡淡的悲伤，安静地看着她。
“但是——”顾玥深吸一口气，这次笃定道：“但是我愿意同你再尝试。”
淡紫的眼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徒然复生，一点点恢复了生机。
顾玥握上千北野的一只手，牵着放上了自己的胸膛。
扑通扑通——
炽热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尽显出来面前这个神色平静的女子，情绪并非如表面一样冷淡。
顾玥睁着眼，眸中似有光流转。
“千北野，我的心在跳。”
“你要知道，我答应你，是因为我的心在跳，跳得很重，不知因为别的什么。”
倘若没有心动，即使千北野行再多的事，顾玥都很清楚，她不会答应。
可是目睹了他做的事，顾玥没法不心动。
心动，心疼，虽有一字之差，却往往千丝万缕，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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