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回京

从军区大院报到出来，王一山开始安排自己的假期。他决定先到北京看看吴卫东和周颖，看看吴伯伯和蒋伯伯，再从北京回上海。两年多没回家了，他想家。

至于癞痢林那档子事，他早已不放心上了。堂堂一个解放军侦察排长，还怕几个蟊贼？到时候先去公安局找进涛叔叔打听打听情况再说。打定主意，王一山兴冲冲地赶往北京。

北京东城区东堂子胡同，王一山轻轻地敲门。门“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是吴卫红。两人一对视，都呆住了。还是吴卫红先反应过来，笑嘻嘻地说：“哎，傻站着干什么啊？进来吧。”

“吴伯伯在吗？我来看看他。”

吴卫红说：“我爸？他开会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哥和我嫂子出门买东西去了，晚点就回来。”

王一山说：“啊？卫东哥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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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过两天摆酒席。我就因为这事才请假回趟家的。昨天刚到。”吴卫红转身引着王一山往里走，边走边说：“我哥有写信告诉你啊。不过我估摸你没收到。去年11月从我们医院回去后就人间蒸发了一样。问了特务连好些人，都不知道你去哪了？”

“你去，特务连找过我？”

“是——”吴卫红停了一下说：“陪阿梅去过三四趟。唉！你不知道，没找着她那广东老乡，阿梅哭过好几回。啧啧啧。后来我去找刘向东，他只说你们两个去集训了，哪个地方他也不知道。”

吴卫红带着他进屋，把王一山的行李往客厅里一放，对他招招手说：“跟我来。”

走到吴卫东的房间，那幅主席书法旁边挂着一个大大的镜框，两个军人的结婚照端端正正地挂在墙上，赫然是吴卫东和周颖的合影——两人亲亲热热的依偎在一起露出甜甜的微笑。

王一山脑袋嗡嗡作响，半天没反应过来，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发呆。脑子里浮现出小时候两人玩闹的场景，年幼的王一山认真地对囡囡说：你长大要做我的嘎子婆……

吴卫红用手在他面前挥挥：“哎哎，魂丢啦？”

“没，没……”王一山抹了把脸，嘴角扯出些笑意：“有些突然，没反应过来。”

吴卫红审视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吗？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啊，说我哥喜欢周颖。忘了？”

“没忘没忘。”王一山打了声哈哈：“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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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什么快。你不知道，我嫂子在文工团有多抢手，好多高干子弟和年轻军官追她，亏得我哥先下手为强。”吴卫红撇撇嘴：“遇到喜欢的人，只有傻子才不懂得先发制人。”

“……”

吴卫红围着王一山转了一圈：“哟，进步了，穿上四个兜了，还蹬上小皮鞋了。敢情消失这一阵子去干了一番大事业。这身衣服是借的？还是自己改的？”

那年月，部队的战士军装只有两个兜，但是老兵们都会悄悄地找裁缝店把一件衣服改成四个兜，探亲或者外出照相的时候穿出去，平时压在箱里不给人瞧见。虽然是违规，但是部队也不会认真纠察，大多睁只眼闭只眼。

王一山被这个直来直去的北京大妞整得是一点办法都没，无奈地说：“我是那种人吗？这是我自己的军装。我这也是探亲，顺便来北京看你爸和你哥的。”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吴卫红和王一山连忙走出去。原来是吴老头拎着个公文包回来了。

吴老头抬头一看王一山：“哟，王家的小子，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王一山一个立正敬礼：“吴伯伯好！”

吴老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说：“比两年前壮实多了，不错！像个兵的样子了。走，里面坐坐。”

吴老头坐在沙发上，吴卫红给两人倒了水，说了一声：“坐呀，你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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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山赶紧坐下，冲吴老头笑了笑。

“丫头，你说话这么不客气？当兵的就这个样子。你懂得什么傻不傻的？”吴老头训了吴卫红一句，转头微笑着问王一山：“怎么？四个兜了？在哪个单位？”

“沈阳军区侦察大队侦察排长。”说着，望了望吴卫红，小小声地补充一句：“上个月才提的。”吴卫红抿着嘴笑。

吴老头瞥了吴卫红一眼：“好小子，那是大军区的尖刀啊。怎么跑那儿去了？”

王一山想了想问：“有保密条令，我能不能说？”

吴老头哈哈笑起来：“你那点事到我这儿保密？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沈阳军区的内部简报我都要过目的。”

吴卫红在一边扮了个鬼脸：“王一山，总理说我爸是个大特务头子。”

吴老头一瞪眼：“有你什么事？一边去。”

吴卫红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出了房间。

王一山知道吴老头没有开玩笑，他想起他爸爸王立志曾经和他提到过那支神秘的部队——“绿领章”。吴诤就是那支神秘部队的领导，后来“绿领章”虽然解散了，吴诤的工作性质也基本没变，一直在中央从事着最高机密的工作。于是说：“我从东北边防执行任务回来，就被首长提了排长留在了沈阳军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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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头点点头：“立的什么功？”

王一山站起来又要立正，吴老头摆摆手说：“家里随便点。”

“二等功，执行战斗任务。嗯……之前在老一团得过一个三等功，打篮球打的。”

吴老头笑笑说：“不错不错。比卫东强。他还没得过二等功呢。”

“卫东哥性子沉稳，见识和眼界远在我之上，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他学习。哦，对了。”王一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到旅行包里翻出来两瓶“北大仓”放倒茶几上：“吴伯伯，这是给您带的酒。我休探亲假，路过北京来看看您和蒋伯伯。”

吴老头眼睛笑眯了：“哎，你比你爸上道。知道孝敬长辈了啊。这酒我收下，晚上陪我喝一点。你蒋伯伯最近不在北京，大忙人，你可见不着他了。”吴老头说着，转头对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句：“丫头，晚上多加几个菜，难得你也回趟家，家里好久没那么热闹了。”

院子里吴卫红应了一声：“知道啦！”

吴老头沉声说：“给我讲讲你们那边的事情。”

王一山整理了一下思路，把自己从扎兰屯到珍宝岛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讲到希日巴日牺牲的时候，眼眶红红的。

吴老头点了支烟静静地听着，久久不语。隔了半晌，长叹了一口气说：“孩子，不容易啊。现在知道这身军装的意义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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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山点点头说：“知道。军人就是应该面对强敌绝不后退，为了荣誉战死疆场！”

“不错不错。”吴老头站起身来，拍了拍王一山的肩膀，又问道：“你刚才说，这次是那个董副司令员亲自替你做的安排？”

“是。他是我师父。”

“哦？”吴老头感兴趣地问：“你什么时候拜这个师父？”

王一山又把自己在农场拜师的情况讲了一遍。

吴老头忍俊不住：“哎呀。你小子算是撞大运了。你那个师父可不是一般人啊。”

“吴伯伯，您认识他?”

吴老头笑笑说：“那老家伙！会看人、会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说完，他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王一山细细打量。

王一山被盯得发毛，嗫嚅道：“吴伯伯……”

吴老头哈哈笑了起来，摆摆手：“老子英雄儿好汉。你爸年轻时候也当过兵，他跟你提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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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过。说您还是他当年的领导。”王一山想起当时王立志跟他提起往事时那一脸的落寞，“他还说，后来没能回部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吴老头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这时，大门口传来一阵笑声，还有吴卫红大呼小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