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还在吗？

文茜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横扫过来，手里的银十字架当啷落地。鲜血溅了满身。

她也被伽夜一招击中，巨大的光波把她震退出数米远，接着就狠狠地砸在了古堡冰冷的墙上。

在法术即将打中她之前，她额心亮起一个蓝色光点，一个看不见的保护屏障撑起挡在她身前，抵住了死亡之神法术绝大部分的伤害。

尽管有飞涟的法术保护，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重创。

文茜身上先是麻木了一瞬，紧接着疼痛开始像潮水一样翻涌上来，她的四肢都像断了一样，呼吸都变得艰难。

与此同时，还在和耀真说话的飞涟突然捂住胸口，法力的消耗和伤害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眉头紧拧，望向了虚空中某个方向。

而文茜则从墙边滑落到地上，双手支撑着地，鲜血从口中涌出。

这次是真血。

紧接着，伽夜一道禁锢咒迎空飞来，趁她没缓过神来的时候，看不见的绳索就紧紧将她缚住。

文茜的意识开始模糊，她用力闭了闭眼，剩余的一点理智和身上剧烈的疼痛使她还能保持清醒。

伽夜像鬼魅一样出现在她眼前，表情绝对算不上愉快，他附耳幽幽道：“你真是每一次都让我惊喜。”

他的血淋漓落在地上，流个不停，腹部的创口还有越来越大的迹象，看着就疼，但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一步步朝她走近。

“我还以为你可能就是个死骷髅或者幽灵什么的，没想到，你还真的是有血有肉啊。”

文茜挑衅地看着伽夜，笑容疯狂而又灿烂，她已经丝毫没有惧意：“怎么样，你自己血液的滋味，还甜吗？”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出来，这该死的，见鬼的命运和神灵。

“死亡之神，今天这一场，我不会输——你也赢不了。”

文茜半靠在墙上，手脚都动不了，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喘促。手臂和手掌上都沾满了鲜血，已经分不清是他们谁的。

伽夜同样好不到哪去，那把银器已经最大程度的伤害了他的躯体，哪怕是作为神，也没有那么强悍的恢复能力。

就算捂住伤口，血也会从指缝溢出来。随着他走动的动作一步一滴，血流蜿蜒而下。

两个人都狼狈至极。谁也不肯认输。

伽夜也跟着她轻笑起来，用从来没有过的语气对她说：“你知道吗？我捏出化身到人类世界的时候，还在想你值不值得我这么做。”

他自问自答：“你值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值。还是叶嘉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

文茜浑身的血液沸腾烧灼，从骨髓到皮肤，她疼的已经失去理智。

她怒道：“闭嘴，不要提他！你这个疯子！”

伽夜动作一顿。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伽夜停滞了半秒。

他低低的笑，一手捂住脸：“是啊，我就是个疯子。你答对了。”

自从知道叶嘉是伽夜的化身之后，文茜再也没有提过这个名字。

因为不想讨论，因为不想记起。

伽夜此刻显得有些怪异。文茜眯眼细看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伽夜是想要杀了她的。他手里的法术蓄势待发。

文茜冷眼看着这一幕。

窗外雷雨不停，雨点砸落的嘈杂声响不曾断绝，冷风一刮，雨就从窗口落到了她的脸上，手上，发上。

“轰隆”一声，闪电划破天际，把她的脸照的惨白，却依然不见丝毫弱气。

她遍体鳞伤，坐在那里，却像个无畏的朝圣者。

这副神情无比熟悉，和她在那一次噩梦中醒来的样子，重合在了一起。

翻覆，明灭，挣扎，生死。

他已经汇聚在手里，充满杀意的死亡魔法，遽然消散了。

伽夜的神情剧变，他突然躬身捂住头部，嘴里低喝着滚开。

接着，他右手一挥，束缚着文茜的绳索立时松开。

文茜还在疑惑为什么伽夜突然这么做，后者却好像陷入了某种不明的挣扎，他艰难的退后了几步，单手将她推开，文茜看见他使劲摇晃着脑袋，表情隐忍痛苦，瞳孔染上黑色。

但文茜已经无暇顾及。她只觉得全身的筋骨都要碎了，现状已经不允许她再有半刻拖延。

她把耀真的法阵往地上用力一砸，金色的光芒瞬间将她包裹，上下形成了一个金色六边形阵盘，曜日的力量延缓了她血流的速度。

文茜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托起，阵心霎时光芒大作，窗外的风雨声都几乎听不到了，城堡里的光从窗口和大门倾泻而出。

阵盘开始运转，短短几秒间，传送的条件已经达成。文茜的身影开始变淡。

少年下意识往前扑去抓她的手，他的指尖碰到了她的手，衣袂被风吹的乱舞。

在消失的前一瞬，她好像看见伽夜的眼里某种熟悉的东西，他恍惚看着她，嘴里喃喃道：“对不起……”

……什么？

为什么要道歉？

短短一瞬间，无数念头从她的脑海中流转而过。

伽夜不再像是伽夜了，他身上的杀机消失殆尽，文茜看他飞奔而至，然后与她两手相错。他痛苦的捂住了腹部汩汩流血的伤口，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那眼神好像想说，这一错就再难抓住了。

她屏住呼吸，似乎这样就能让时间流速再减缓几分。

她死死的盯着他，还是同样的面孔同样的人，但他眼里开始流转出熟悉的光彩。

或许是歉疚，或许是悲切、遗憾、怀念，少年嘴唇上下开合，但声音已经听不真切。

来不及了。

恍惚之间，她只听见几个模糊的字眼顺着风声断断续续的传入耳朵，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他在说，

“……月好，不似……年年、此夜生…”

窗外风声大作，冷风倒灌，心里却亮起一点微弱的光。

常时月好赖新晴，不似年年此夜生。

“……叶嘉？”

然后就被传送阵彻底带离，最后一句话四散在无人可知的风里。

不敢细想，因为失望要承担的后果远比期望大。

如果是你，如果你真的还在。

不要再想了，不要想。

她意识模糊，双眼缓缓合上。

那么在我死去之前，在我身上剩余的印记耗尽我的生命的前一刻，我大概就不会那么遗憾。

她不知道自己将落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事实上，在发出声音的下一个瞬间，她就陷入了彻底的黑暗里。

精神和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接着，就是永久的断线。

城堡外的风雨停了，瘴林还是漆黑的夜。风雨不会打下树上的叶片，因为这里的生命早已经消亡。

只有城堡里狼藉的一片和明显打斗过的痕迹可以证明，她曾经来过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