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拼图

如果这时候有别人在旁边，听到这两个人若无其事的谈论要在暗族的地盘谋杀暗帝，一定会大惊失色，而故事的两位主人公却没什么反应，甚至还能边说笑边走，好像要做这件事的不是他们一样。

刺杀暗帝，这是旁人想想都不可能的事。

文茜其实还在怀疑，虽然按理说梦境里做什么都不出格，但是如果让他杀人，会不会招致心魔更甚。

还有就是，对于这段旧事，她其实也抱有那么一点秘而不宣的好奇心。

阿米尔安静的侧脸放在边上，银发温文地别在尖耳后面，看起来赏心悦目极了。

——阿米尔……这时候的他容颜尚还青涩，说话不加掩饰，虽然安静，骨子里的冲动和少年气还是得以窥见。

大概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段过往，那时候眼神干净、脑子里没有充斥着各种琐碎又无聊的事情,少年的时光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不管是放肆奔跑，还是在灯下看书，都是难得的温和岁月。

明明重生后才过不久，她却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过去的样子了。

无论是张扬的行径还是浓烈的爱恨，都已经离她太远了，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

但始终也是有的。

尽管愚蠢，依然生动。

那……那个人年少鲜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并不是一个太好的联想，尤其是想起那个人。

他从来置身黑暗的深渊里，但依然能叫人记住他在阳光下微笑的样子。

叶嘉……

那张笑脸只在眼前晃了一下就消失了，情感上她希望他还是那个在月光下吟诗捉萤火虫的少年，但理智不允许。

他被自己捅伤，此刻正牢牢锁在自己的法咒里。大概还昏迷不醒吧。他在最虚弱没有法力的时候来见她，再被她抓住，有时候文茜会想，这会不会又是一场阴谋？

这个问题注定思考不出答案。

就像月似当时，人却不是了。

直到见到暗帝本人，文茜才真正理解了阿米尔那句“暗族其实对我还不错”，原来不是句假话。

因为，在迈过层层刻印法阵的地上，走进那片森林深处的地方，她才头一回见到了暗族人，也理解了刚刚那个手下为什么会对阿米尔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暗族居住的地点远没有后来的塔尔华丽，这里的人穿着那身她见过的黑斗篷，但是有的人将兜帽摘了下来，露出一对尖尖的精灵耳。

文茜步子不经意滞了下。

精灵族。

暗族原来也是精灵族。和光族一样的种族，有一对尖耳，翅膀只是收了起来。

那么，两族之间怎么会闹到如今刀兵相见的地步呢？

他们一路从中走过，暗族人对阿米尔的态度并不差，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友善了。而阿米尔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怎么变过。

戴着兜帽的人匆匆而过，摘下帽子的暗族少年会冲阿米尔招招手，眉眼间和普通少年并无二致。一张张笑脸在眼前闪过，这些过往记忆中的人每一个都有了鲜活生命的色彩。

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个体。他们对于阿米尔这个同族想要亲近，但是一部分人又因为他们拿起了武器对着同族而心生愧疚，又想要弥补他、保护他。刚刚那个人就是这样。

走到中心处，几排小房子簇拥着一座尖顶屋子，阴沉沉的天被乌云遮盖，四周弥漫着一阵不祥的黑气，手下见阿米尔不听劝非要进去，只好躬身让两人进去。

临进去前他还在使劲使眼色，两人不为所动，步子不停。

文茜揭开帘幕，房间里有个人听见二人进来的动静，从桌前缓缓回身。

阿米尔在原地站定。

只见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转过身来，他们不知道这个人脸上是什么表情，很快，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

“你来得比我想象中慢。”

他完全不在乎阿米尔旁边的小姑娘是谁，面具只露出他一双眼睛，似乎像是一个长辈看着晚辈那样，他叹息：“你长大了。”

如果不是先前那个人说出暗帝要将阿米尔抓作人质威胁他父亲的话，恐怕真会以为这就是一场单纯的亲人会面了。

阿米尔看着暗帝的眼睛：“叔叔却还是一如既往年轻。”

暗帝听了这话，很是受用的大笑了几声，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

人总是不服老的。

但据文茜的观察，如果阿米尔和他动起手来，能有大概三成胜算。

既然这是回忆，那在原来的世界里，阿米尔动手了吗？

她回头去找阿米尔的视线，阿米尔也看过来，两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少年又安静的转了回去。

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坐吧，老站在那里像什么样子。”

暗帝亲自倒了茶，文茜本来只想安静的站在边上当背景板，不料暗帝忽然把视线投向了她。

他黑色的袍袖一挥，声音伪装得很温文，“小姑娘，你是他身边的人吧，你也坐下。”

她大概应该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事实上文茜也确实这么演了，只是还没等她把椅子坐热，就听见暗帝若无其事的来了一句。

“你怎么把神使带来了？”

阿米尔手里端着茶杯，闻言头也不抬的说：“捡来的。”

“哼，你当我这么好糊弄？”毫无征兆的，暗帝将杯子一摔，冷声道，“我是太惯着你了吧。”

文茜万万没想到自己也能成为找茬的借口，足以见得暗帝想搞阿米尔的心有多么强烈。

只听他一声喝下，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将二人团团围住。

暗帝道：“你明知她的身份，还堂而皇之带进来，你将我暗族的脸面置于何处！”

阿米尔这回不沉默了，他冷冷地予以回应：“那暗族对塔尔出手，又是否给我脸面了？”

这些暗族人个个身手矫健，都是暗帝的亲信，听从暗帝的命令。只见暗帝挥一挥手，他们就霎时冲了上来。

从那一刻之后，文茜觉得自己的世界开始摇晃。

拼图碎裂之前，她看见的最后一幕是阿米尔把她护在身后，接着抽出一把光华流溢的剑，挥手横劈。

强烈的光弧横扫出去，鲜血喷涌而出，冲上来的人齐喉处被切断，暗帝脸上的面具应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