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悲哀

神情慵懒的、顶着一头乱发的年轻男生从房间内走出来，十七八岁的样子，宽松的t恤也挡不住清瘦的腰线。

他的t恤下摆有一半胡乱塞在了黑色裤子里，另一半露在外面，五分裤下面露出半截修长有力的腿，似乎营造出了一种刚睡醒的居家感。

清俊的少年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意，五根手指把头发往后梳，深邃的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点，很不正经地对她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文茜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他想干嘛了，于是很配合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平淡的回答他们，

“他是我男朋友，怎么了？”

语气轻描淡写，态度不以为然。

就是这种感觉，文茜看到叶嘉快速对她眨了下眼。

而文父文母则彻底说不出话了，眼神在这两个年轻人之间逡巡徘徊，眉头紧紧的皱起来，仿佛在对这个世界做出最难以置信的反问。

“怎……怎么会……茜茜，你怎么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你才多大，就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还把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带回家里？！！跟我回家！”

他们大概本来想采取怀柔政策，但是被文茜这软硬不吃的态度打了个晕头转向，一时节奏乱了，开始口不择言。

“那个谁……”文父很有长者的威严，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叶嘉，“你叫什么？”

叶嘉一挑眉，虽然不甚在意，但还是回答了：“叶嘉。”

“叶……小嘉啊，”文母则看到文茜不那么好地脸色，悻悻地改变了语气，“你那个……平时成绩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叶嘉回答。

文父文母的表情霎时就转变了，脸色连续变了几番，最后想法大概定格在了“不屑”、“碍事”和“嫌弃”等之间。

文茜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但是文父文母还没有停止对叶嘉的批判，他们上下打量，以自诩长辈的态度评头论足，教育指责：

“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跟妈妈回家，妈妈不会说你的啊，你离他远点。”

“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什么样的事情都敢做，要是不管着你，你还得翻天了不成！”

叶嘉眼见事态快收不住了，快走几步站到了文茜面前，把她和夫妻两人隔开来。

“不好意思，叔叔阿姨，是这样，我们家茜茜呢，再有三个月就成年了，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拜托漂流瓶联系吗？就别麻烦你们亲自上门了。”

言下之意是，请自觉滚蛋。

他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却把文茜的父母气的够呛。

他们做出夸张的捂着心口的动作，文母则眼睛牢牢盯着文茜，骂道：“你就这样让这个外人骂你爸妈吗？”

而文茜之所以离家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就是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尽早冷静，但是现在看来，没有起到半分作用。

她其实觉得自己活的很悲哀，因为如果有一天别人问她你的父母爱你吗，她只能回答也许吧。

如果有人询问你是否有真心牵挂、把你放在第一位的朋友，她也只能笑笑不作回应。

而且我还有一个悲哀的，无法改变的未来。

“对不起。”

文茜看着自己的母亲，给出了一个回应。

这声突如其来的道歉打断了他们的话，令在场另外三个人都始料未及。

“都是我的错，好吗？”她语调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却让人感觉好像酝酿了无数复杂的情绪。

叶嘉垂在身侧的手想要抬起：“茜………”

“爸，妈，我根本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样子。”

文母看到文茜忽然转变了态度，生怕她不跟自己回家了吗，急得连忙劝解：“别这么说茜茜，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妈妈陪你一起逛街吗？这次回去之后，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好吗？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孩子。”

“我就是。”

文茜吐字清晰。

“我不热衷帮助别人，我不善良不温柔，我和叶嘉这种人混作一团，我性格差劲，也没有什么高洁的好品质，除了现在这个成绩，我还是一无是处。”

“所以你们现在可以放心了，我还是那个让你们拿不出手的女儿，我还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我不会参加集训，不想和你们应酬给你们长脸。”

“我会慢慢挣钱，以后分次打给你们，弥补你们养我这么多年花出去的钱，其他的，可以别再来找我了。”

文茜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把话说到这么绝的地步：“就，别把我当你们的女儿了吧。”

她这句话在心里憋了很久，有出于这些年对父母的怨怼，也有对自己的愤懑。

她曾经固执又软弱，骄傲又卑微，能挥霍金钱又像能低到泥土里，被改变之前，她是始终在心里恨着自己的。

从幼年时起，无数个寂静深沉的夜晚他们的家总是亮着明晃晃的白炽灯光，无数次没来由的争吵爆发在这里。

她害怕，惊恐，逃避，全都无济于事。

醉醺醺的酒气缠绕噩梦的每一个角落，母亲尖厉的辱骂钻入了心里大片的阴影，幼小的她躲在最深的角落，颤抖着抱住膝盖，把脸埋在看不见的地方。

装作自己看不见，听不见，这是她童年成功度过黑夜的唯一方法。

后来长大了，就学会了欺骗。伪装得富有，骄傲，因为受尽宠爱所以可以无所顾忌，也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我也被爱过。

我的父母大概还是在意我的，不然……怎么会为了我留下这个残缺不全的家庭呢？

后来她终于明白，只是因为金钱。

年少的她曾经痛苦困顿地问：“怎么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长大之后她只会扣紧房门，似乎这样就能与这个家隔离开来。

但还是不忍舍弃。

就连重生之后，她拿走卡独自离家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今天。

她想过他们或许会回来，也许因为分开了，也许因为只剩这一个女儿，也许他们彻底发生了改变。

她没想到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被他们当废物一样遗弃的女儿重新有了审视的价值。

她自嘲地笑起来：“真是不明白我考这个分是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叶嘉对他们说了什么，总之在文茜恍恍惚惚回神的时候，眼前就只剩下一个叶嘉了。

他现在没有不正经的样子了，轻轻地把她的脑袋扣在肩膀上，“都走了，没事。”

“想哭就哭吧，女孩子有这个特权。”

我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没有过特权。

但仔细一想，还有除了重生和被你预言这两件事。

“如果我变成孤儿，你会………不对，我早把自己当做没有父母的孤儿了。”

“不会。”他另一只手也环了上来，带着少年清隽气息的怀抱笼罩住她，“你还有我。”

生命这场旅程的终点和起始，都不是全然美好的事，但请相信，从你遇见我开始，一切都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