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情感和破裂之心

听到这话，原本背着身站在阴影里的死神少女回过身来，金色瞳孔里透出没有任何世俗的淡漠气质，超脱得不似凡人。

文茜这才看清那张脸，心悚然惊了，几乎是惶惑恐惧，在一瞬间周遭的世界的崩塌，她目之所及处都变得极具不真实起来:“你……“

——那个女孩，竟然长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所以死神的少女，究竟是……

——她呆住了，“……我自己吗？”

被称为死神少女的金发女孩终于认真的给了文茜一个眼神，好像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这里有个人似的，她将文茜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不带任何感情，临了淡淡地说了一句：“所以你更不应该来。”

这句话当然还是对伽夜说的。

淡漠扫过的视线像尖刀上的利刃，神似乎在说，【不在意，因为那不过是一具拥有部分力量和情感的躯壳而已。】

神从来不需要情感，也不缺少力量。

——这一切全都是假的。是幻象。

这个认知深深地刺透了他，迫使他在地狱也品尝到了足够难堪烈火焚心的滋味，甚至她被害至此连真实的自己都找不回了，这全都是由他一手促成。

——他活该如此痛苦，更应愧疚、悲哭、赎罪、万死难辞其咎。

他眼睁睁看着飞涟一番动作，身为人类的文茜身上呼应般地亮起细碎莹蓝的光点。

文茜也眼睁睁看着那个金发的“自己”面无表情的配合取出一个心型钻石粉的盒子，里面装满了五彩斑斓晶莹剔透的宝石，像亟待挑选的美丽珠宝一样引人遐想。

但她知道这东西绝非表面上看上去美好得如此表相，甚至可能藏着某些令人未知的恐惧。

她眼前视线渐渐模糊，不受控制倒在地上，方才的记忆和身体里某些重要的东西仿佛也一同被抽离去。

伽夜的心在此刻被高高地悬了起来，那一面脆弱掩盖不住，撕破开那层漆黑的罩子，阴暗黏腻的汹涌而出。

他听见自己声音控制不住颤抖问：“……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很正常。”对方平静宣判，“毕竟你以前从不关注这些——这是情公主的法器，可以提取人的情感化为宝石。而让它为我所用是件简单的事。”

是很简单，毕竟，天道几乎无所不能。

伽夜终于垂下头，额前黑色的发丝遮挡了他眼里的神情，让人不能透过那些看到他的神情，也无从得知他的心里想法。

没人看见伽夜脸上逐渐灰败的神色，或者说没人在意，飞涟末了又添上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哦，她已经成神，当然不再需要那些毫无用处只会成为软肋的感情了。”

“包括在这具人间躯壳上任何多余的情感，也完全没有必要。”

天道之子手里捏着那颗从金发少女手里递来的玫瑰色宝石，在神明平静的目光注视下，伽夜紧紧咬住牙关，像头任人宰割的兽。

嘶吼或挣扎，在别人眼里都是愚蠢的笑话而已。

他就那么轻描淡写地五指一碾，粉碎了他仅剩的希冀幻想。他竭力弯下身去企图抵抗来势汹猛的利刃，呼吸存续断续，黎明天光在他眼里像是前所未见的漆黑和阴魔，他明白自己陷入了一场怎样的梦魇，很可能终其一生也脱身不掉。

——黎明前的钟声再次响了。

他的心脏第二次碎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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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无人看见的巷口拐角，刚刚追着文茜跟上来的少年目睹了几人出现又消失的全过程。是的，舒言目睹了那奇妙又混乱的一幕，甚至那几人消失之前那个撑伞的黑衣少女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确信那个眼神是对方看见了躲在角落里的自己。

只那一眼，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视线相交的短短一瞬，他身为人类的整个大脑都剧烈震荡起来。她又是那么的让人想要靠近，就像源于某两个未知星球之间的不明吸引力一样。她存在本身就吸引他的视线。

他眼里是深深的迷茫困惑，眼球的刺痛猝不及防，空洞的缺失更让人难受，他紧紧捂住自己的脑袋半蹲着坐下，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找回某些遗失的重要的东西。

——他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总在灵光一念的闪现后消失的如流水般从指尖滑过抓也抓不住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熟悉，熟悉，那些东西近在咫尺，他丢掉了什么忘记了什么，又怎么会忘记？

但为什么装作没看见不管他呢？难道她觉得自己太弱小不成威胁？——他想得头痛欲裂，不，可他觉得一定不是出于这个原因。

最后迷迷糊糊间，他只记得自己摇摇晃晃在几人离去后跌跌撞撞地走向女孩倒下的路口，他还没有忘记文茜，他不能放着一个女生自己在这不管吧。

靠着这个念头扎在脑海里，他才一步一步坚持着走向了对方，在模糊有限的视线中用力眨了眨眼，隐约看见那个玫瑰紫色的影子，又确定了方向。

——但那片紫色旁好像忽然出现了一个发光的物体。

——？

他再次摇晃着抬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站在路边晃眼的路灯下，玫瑰色的少女被人轻巧地揽住，那片发光点原来是一个人银色的发光长发。

不知缘由的，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认识这个人。

银发青年穿着一身不符合现代潮流的古朴长袍，瞳孔的绿好像是被万物春天染成的颜色，他的淡漠不同于神性的淡漠，是面目上的留白，相较其他人居然显得有血有肉了许多。

他一手扶着不省人事的少女，一边轻声问他：“清醒了吗？”

这句话其实很轻，站得远一点都可能听不清楚，但舒言听清了。

这一瞬间，似当头一棒，把他狠狠地敲了个清醒。

他的形象在眼里一帧帧清晰起来，刚刚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眼神冷漠的金发少女在此刻也重新使他回忆起来了，他看看昏迷的文茜，两人的脸庞缓缓重叠，只有两种不同的发色和截然不同的眼神聊以区分。

——那是他心里一直记挂的女孩。

无数混乱的记忆如洪水扫荡，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落地，这场俗世的梦，他终于从中清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