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伽夜说，我想救她

死域是没有白天的，自仙境诞生之日起就是，可信仰神的宫殿昼夜分明，伽夜恍恍惚惚，从她离开那时起就独自坐在池水晶莹的湖边，背靠在信仰神新升起的神像裙角下，手里是从精灵族强抢来的酒壶，据说是……祭司大人亲自酿成的珍藏？

他才懒得管。

他喝一口，这酒壶里的水位就下去一点，很快又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涨起来，他喝得不知何年何月，这酒虽然用酿酒人的话来说是没多少纯度，不醉人的厉害，但他初尝却只觉满口辛辣，一口气劲咽不下去，直冲到头顶。

还挺烈。

他实在是喝得有点晕乎了，看天上的星星像是绕在他身边的萤火虫，这片绿草地像当初夜晚山上的那片草坡，就连莹莹月光洒在他身上，都和当初别无二致。

只是当时在那座山上他并未存一点对那个人类女孩的幻想，只抱着愚弄和看笑话，后来演出一副情深不悔的作态，也全都是做做样子，现在真的存有这份心思了，又差了太久太久。

他演戏太久了，以至于自己都一度弄不清真心假意，活该自作自受，他贴着材质冰冷的石像，半睁着眼睛看远处，现在他是哪怕在她家门口发酒疯，她也不会因此多施舍自己一个眼神。

他宁愿就此醉下去再也不要醒过来。

“啪”，他喝得不知人事的时候，有个人不经意地取走酒壶，一个清脆的响，将其砸了个粉碎。

伽夜手里一空。失去了酒壶的触感，一时烦躁地皱了皱眉，伸手要去摸新的酒壶。

时铭手一扶额，他到底拿了多少酒？

他僵着脸，无语凝噎：“不会喝在这装什么大爷，你非得把自己喝成孙子跪在她面前哭着求原谅才高兴？”

伽夜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是谁在说什么，睁开眼模糊看见了一个穿戴整齐的青年身影，从小到大就没碰过一点酒的他是真的被酒劲冲的有点脑子发昏，只能傻傻地听到他说的零星几个字，“唰”一下抬起头：“什么？她愿意原谅我了？”

时铭眼前一黑：“……”

搞清楚，非常时候，他都已经不计较这个家伙和阿真之间的仇怨了勉强与之合作，结果这家伙智商出问题变成了个傻子该怎么说？算他倒霉？

他怒而失去了自己一贯的绅士作风，揪着领口一把把这位死神大人从地上提溜起来了。

伽夜总算是靠着神像站起来了。

他眼睛低垂看着地面，实在有些事情太想不明白了，以至于这一千多年日日夜夜，他不得安睡。

“我不如你，”他轻轻对时铭说，“那么多次，两千年来生死关头，你爱耀真，所以从未有一次失约，费尽全部力气保护她——就连生死也不能阻隔。”

时铭，这个早在天道重回世间调回平衡的时候就该为保护耀真而死的使者，无数次跳跃世间穿梭的青年，为了爱人他真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

现在的时铭，当然只是个虚假的幻影，以灵力形式短暂停留于世上。

如果此刻文茜在这里，看到这一幕无端熟悉的场景，一定会想起当上一个轮回里他在仙境封印耀真身死之后，也是像这样留下了魂魄，他总能以超出想象的毅力做到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

在过去伽夜对这样的人一定嗤之以鼻，但现在看见时铭，他其实有点艳羡。

你们生或者死都心意相通，去哪里都永不分离。

“你想保护她，就去做点事情，在这里装醉鬼，天道就会可怜你如你所愿吗？”

时铭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文茜是阿真和我的朋友，如果阿真在，也不会希望她陷入现在这种境地，只有你能改变这一切。”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是瘟神、噩梦、人人避之不及的罗刹，我救不了任何人，只会害人。”他厌弃地站在湖边，似乎莹蓝的湖水也洗不净他满身污泥。

“那就害人！用你的办法去做！”

时铭忽然提高了声音，“别在这里装可怜，给谁看？想要的东西只有自己去拿，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

两个青年面红耳赤地吵成一团，伽夜沉默的停顿了一会，时铭急促的呼吸了几下，缓缓冷静下来。

“反正我话就说到这……”

伽夜忽然打断他，“你是不是有办法？”

时铭一顿，今天首次犹豫了一下：“这个办法……”

近来发生的事情都太离奇了，但天道复生以来，如一柄利剑悬在了每个人的头顶，他们不得不在这个艰难时局的推动下做出曾经不可能做的事——比如和讨厌的人合作这件事。

时铭找到伽夜的时候，他的震惊不小于阿米尔或舒言他们任何一个，他们曾经恨伽夜恨得牙痒痒，但到这个时候，合作终究成了不可避免的大势所趋。

伽夜苍白的脸仰起来，目光似乎没有落点的放空在虚空中，嘴角一直以来装模作样的笑终于淡了下去，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反正从那天我答应和你合作的时候就决定了，不管要我做什么，只要还剩一口气，我都能再努力拼一把。”

“我想了想，不能不如你，”他怀念似的望向远方，“我想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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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阿米尔在精灵族，长着翅膀的精灵们飞进宫殿传来雪花片般纷飞的坏消息。舒言在旁边听，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信仰神袭击了时间之神的住所，现在…被她囚在了神殿里。”

“风……那位，他抓了将近一半的灵犀阁主，大仙子们都撑不住了。”

“还有王族的首领……”

“……仙境要沦陷了。”

难以想象，这么短的时间内，天道之子能迅速崩解整个仙境的体系，他到底想干什么。

阿米尔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信仰神呢？”

小精灵唯唯诺诺低下头：“我们不敢凑近看，但是她好像已经对那位言听计从……没有”

它话没说完，阿米尔手掌下的木桌“咔嚓”裂出几道夸张的蜘蛛纹将小精灵吓得一句也不敢说了。

舒言也按耐不住：“他控制了文茜？！”

“在人类世界的时候你不就看到了吗？”阿米尔冷冷接话。

面对除了她以为的人，他都欠奉一点耐心。

舒言:“那我们更不能等在这里。”

“我什么时候说要等了，”阿米尔站起身，声音里带着难化的寒意，道，

“去神殿，见某个起先还信誓旦旦的合作者。”